湯梨將手掌捂著泡麵盒,溫暖從指尖蔓延開來,驅散了十度的冷空氣。
湯梨的尖下巴埋在溫順披散著的長髮中,襯衣領口微微敞開露著精緻的鎖骨,她淡淡笑著搖頭,簡單糾正,「不是工作,就想去遠一點的地方看看。」
「是因為,工作壓力大嗎?」女孩子又問,眼睛亮亮晶晶的。
湯梨想了想,忽然笑了下問,「為什麼這麼問?」
妹妹脫口而出,「我們從南方來的,一路上來碰見過很多人,去很遠的地方其實不是為了看看世界,就是想在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上浪費點時間。」
「是想說,逃避?」湯梨聽出她的意思。
妹妹又忽然搖頭了,「也不是吧,因為逃不過,所以她們會在二十個小時的列車上反覆查看手機消息,生怕錯過什麼,可能是戀人的道歉?可能是打回的郵件?也可能是父母的消息?」
女孩子眼睛亮亮的,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像是小王子降臨到別的星球,看到了那些林林總總,覺得難以理解,覺得大人的世界真奇怪。
蹙了蹙眉,湯梨手上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橫跨大江南北,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湯梨低頭沒說話的功夫,三個女孩子提出完貼紙條的遊戲。
「反正等著也是等著,姐姐,你和我們一起玩兒吧!」
湯梨看見一沓厚厚的紙牌,心中有所觸動。
記憶里某些畫面還是抽動,逐幀播放,心底那酸酸的河流再一次流淌起來,她不自覺地握了握手心。
三個正年齡的女孩吃飽了之後放聲大笑,互相在臉上貼上紙條,指著對方的臉笑起來,嘰嘰喳喳說些話,又舉起手機自拍......
湯梨輸得很少,卻還是被貼上了紙條。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湯梨心裡一笑,這麼幼稚的遊戲真是有些年頭沒玩了,上一次選的大冒險,上一次是做了什麼來著......
腦海里的畫面不斷閃爍,耳邊仿佛能聽到那年夏天的蟬鳴,看見帳篷下明晃晃的露營燈,聞到手指間的青草香,那些人的吵鬧聲,歡笑聲,融成一團毛茸茸,在心底發癢。
「真心話吧。」湯梨回答道。
「姐姐這麼漂亮,有沒有什麼炸裂的感情經歷?」
「......」
湯梨皺著眉頭想了下,搖頭。
「怎麼可能!」女孩子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手舞足蹈起來,「姐姐,就沒有人追過你嗎?什麼渣男啊,什麼死皮賴臉的,那種也算,真的沒有嗎?」
「渣男?」湯梨很困難地開口,垂眼想著,似乎很少有男生會主動接近她,就算是刻意接近,也都因為遲遲得不到回應而默默離開了。
在國外的四年半,很多人甚至都認為她是個「celibate」,也就是孤身主義。
可就在從嘈雜的環境中脫離而出的一瞬間,湯梨忽然聽見了從樹林裡穿過的那清亮嗓音,像輕風吹拂綠葉,像陽光立於窗台,鼻尖,發梢。
那些久久不被想起的日子,以為早就丟失遺忘的東西,全在同一時刻回到了身體裡。
一股神秘的力量支配著湯梨揚起嘴角,說了那句,「渣男沒有,死皮賴臉的,倒是有一個......」
女孩子一拍手,三張貼滿了白色紙條的臉同時湊過來。
湯梨倉皇地縮了縮脖子,一下被逗得笑起來,梨渦一深一淺,語氣不自覺地揚了起來,「哎呀,沒什麼好聽的,繼續繼續嘛......」
「說說嘛,姐姐~~~」
論撒嬌,湯梨這輩子沒贏過誰,回憶也湧上了心頭,湯梨想了想,抿抿唇,忽然也覺得自己一下回到了那年春天,也扎著高高的馬尾,穿著輕飄飄的校服。
「咳咳,這樣,我給你們講一個我朋友的故事吧。」
「好啊好啊,你朋友的。」女孩子們都抱著腿湊近了些。
「女生第一次見到那個男生,是在轉學的第一天。男生在女孩家樓下小區打球,女生路過的時候,球砸中了女生的頭,還打翻了她的手機。男生跑過來,總是習慣歪著頭,像是查看她會不會哭似得,又好像只是想逗逗她,一邊笑著一邊不斷地道歉,其實他說得太快了,女生什麼也沒聽懂。」
「我的朋友是個很悶的人,又或者是個很無趣的人。不開朗不活潑不愛笑,她整日把自己浸透在冰冷的文字里,逼自己學習成長,像是從書本中榨出知識,然後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