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討厭他。」李長安又重複道,「但是我……但是我……」李長安忽然捂住自己的臉,再也說不下去了。
「但是什麼?」興許是酒氣影響,謝夭此時也有點醉,他忽然抓緊了李長安的衣袖,仰起頭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你說,但是什麼?」
兩人一站一坐,李長安垂眸看他,並不說話,空氣中只有桃花釀的香氣浮動。這樣看了一會兒,李長安忽然坐下,從下往上湊近謝夭,仔仔細細看謝夭的臉,眼神認真地像是要把謝夭畫下來,「你和他很像。」
聽完這句,謝夭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李長安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道:「你們哪哪都不像,眼睛不像嘴巴不像,身材不像,你不會用劍,他是天下第一,你只穿粉紅,他只穿白,你是江南謝家二公子,他是十五歲闖進歸雲山莊的乞兒……」
謝夭這才緩緩放鬆下來,開玩笑道:「我怎麼能和謝白衣相像——」
話音未落,就聽得李長安又道:「但是又哪哪都很像。」
「說話很像,性格很像,做出來的事情很像,對我……也很像。我有時候都想讓你穿上白衣,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他……為什麼呢,謝夭?」
李長安一句話問得謝夭不知如何是好,被冰蠶餵養許多年冷了許多年的五臟六腑燒起來,謝夭短暫地品嘗了一下正常人的滋味,無數句話想說,哪一句又好像都不合適開口。
於是謝夭選擇了自己的老本行,笑道:「哦,我知道了。你是說我自大又懶,還像個不可一世的混蛋。」
李長安盯著他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
可以說現在的謝夭懶散,可以說他混蛋,但是自大和不可一世完全和他搭不上邊,這些東西消融在桃花谷中的血水裡,消融在謝夭自己親手造就但又控制不住的灰燼之下。
謝夭又輕聲道:「那你討厭我?」
李長安不再說話了,只是看著謝夭眼睛。
李長安抬眸,謝夭垂眸,兩人距離很近,近到睫毛顫一下就能掃到對方眼皮,鼻息相互糾纏,似乎只要其中一個人一抬頭或者低頭,嘴唇便會相互觸碰,就能輕而易舉地吻上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喝桃花釀喝了那麼多次,謝夭本不應該喝醉的,但他現在覺得自己也有點醉了。
桃花釀的酒香和花香瀰漫周圍,抬頭是茭白月色,身邊是落紅朵朵。兩人就保持這樣的姿勢,誰都沒有動。
良久,謝夭輕聲道:「李少俠。」
李長安悶聲道:「嗯。」
「李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