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燼神色柔和:「今日之事,還請姨娘莫要放在心上。」
「不會。」辛禾低眉順眼,說完後就離開了。
魏明燼負手立在窗前。
辛禾今日穿了件素淨的月白綾裙,烏濃髮間簪了朵不起眼的銀桂花,她的背影羸弱單薄,弱不勝衣,一陣風都能颳倒似的。
可卻在這場風波中全身而退。
從見第一面時,魏明燼就知道,這位辛姨娘不簡單。
沒想到今日,她更讓他刮目相看。
辛禾自是察覺到了身後那道目光。
但她沒有回頭,也沒有露怯,而是一步一步穩當離開。
而此刻魏家另一座院子裡,有人倚窗而立,指尖撥弄著嫣紅花瓣。
有侍女匆匆而來,稟了花姨娘被發賣,胡姨娘被趕出府的消息後,那人的手重重拍在窗欞上,恨恨罵道:「沒用的東西!我將一切替她籌劃好了,她竟然還能辦砸。」
隨著這動作,那人腕間的百子如意紋手鐲磕在窗欞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第5章 撒謊
辛禾剛回到翠微院,鄒氏就追過來了。
雖然花姨娘已經被處置了,但魏敬堯到底得避嫌,此刻他不便過來,便讓鄒氏過來陪辛禾說些體己話。
所謂的體己話,不過是勸辛禾別意氣用事,留在魏家才有以後。
「你父母亡故叔嬸不慈,又無同胞的兄弟姊妹,如今你有孕在身,離了魏家還能去哪裡呢!」
鄒氏坐在辛禾面前,苦口婆心的勸她:「你別犯傻,兄長雖然不在了,但我和我家老爺還在呢!你如今懷著兄長的骨肉,那便是我們魏家的大功臣。凡事我和我家老爺會替你做主的。你且安安心心的在府里養胎,待回頭孩子生下來了,你後半輩子就有依靠了。」
辛禾聽的心煩,草草應付幾句,就將鄒氏打發走了。
這兩口子都是眼皮子淺顯的蠢人,被人當刀使了還喜滋滋的以為自己占了上風,若靠他們庇佑自己,只怕來年自己墳頭的草都能長到一人高了。
她得靠自己。
辛禾正倚在榻上思索時,瓊華領著侍女進來,喜笑顏開道:「姨娘,這些是公子派人送過來的。說是今日姨娘受驚了,這些給姨娘壓驚。」
辛禾一眼掃過去,除了滋補之物外,還有些擺件。
見辛禾的目光落在擺件上,瓊華道:「送來的人說,這是紅珊瑚和瑪瑙,有安胎壓驚之效。」
辛禾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魏明燼前腳設局欲置她於死地,後腳又這般大張旗鼓送她壓驚之物,他這表面功夫做的可真是無可挑剔。
辛禾懶洋洋道:「公子費心了,替我謝過公子。」
瓊華應了,將擺件放置好,便帶著侍女們退下了。
屋內光影浮動,辛禾的目光落在身側的紅珊瑚盆景上。
這個紅珊瑚盆景並不大,但勝在色澤鮮艷溫潤。
透過這盆紅珊瑚,辛禾仿佛看見了表面上溫潤和善,實則工於心計的魏明燼。
先前魏明燼派人將她照顧的無微不至時,辛禾曾懷疑過,會不會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雖然魏明燼表里不一,但或許他看在父子之情上,會留下他父親的「遺腹子」呢?
直到今日,辛禾才明白,她錯了。
魏明燼先前那樣做,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名聲罷了。
畢竟她有身孕一事,魏氏合族皆知,一旦她的身孕出了任何差池,旁人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魏明燼。
所以魏明燼直接給她來了招釜底抽薪。
今日若花姨娘得逞了,那她腹中的孩子就是野種,他料理她是名正言順的事。
辛禾的手撫上尚且平坦的小腹,心中有個卑劣的念頭一閃而過:若魏明燼知道,這是他的孩子,他會是什麼反應?
但轉瞬,這個念頭就被辛禾打消了。
魏明燼那麼在乎名聲,他若知道此事,第一個死的就是她。
為今之計,她只有示弱求和,才能保住性命。
魏明燼容不下這個孩子,無非是覺得,這孩子若出世,會與他爭奪魏家家產。
可若她能讓他相信,她並無覬覦魏家家產之心,且願意打掉這個孩子,他或許會放她離開魏家。
打定主意後,辛禾去見魏明燼。
他們兩人之間所居的院子僅一牆之隔,辛禾到時,魏明燼正陷在一場似夢非幻中。
夜雨滂沱,紗幔翻飛。
樓下有歌女唱著纏綿悱惻的樂曲,時不時還有嘈雜聲傳來。
他被困在一個錦帳里,仿若置身在烈焰之上,喧囂和渴望在他的身體裡叫囂撕扯。
他排斥,抗拒,最終臣服。
哐當一聲,窗牖被吹開,風雨悉數灌進來,將房中的紗幔攪弄的翻飛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