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時疫,為了避免傳染給其他人,一般確實都得挪到人莊子上養著。
魏明燼頷首:「讓人去辦吧。」
奉墨應聲而去,但沒過多久,他又回來了。
「公子,絮姨娘來了。她說此次離府,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命能再回來,所以想在離府前,遠遠的給您磕個頭。」
芳絮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魏明燼也不好拒絕,只得頷首應了。
辛禾放下墨錠,乖巧道:「既然絮姨娘要來,那我就先回去了。」
自從那日將他們二人之間的那層紗捅穿之後,辛禾心中其實還有些惴惴不安的。
她和魏明燼心知肚明,這孩子是魏明燼的。
但偏偏這孩子又是以魏大老爺遺腹子的名義存在的。而魏明燼那人一貫謹慎,辛禾不覺得他真會讓她生下孩子,為日後埋下隱患。
但偏偏這些時日,魏明燼卻毫無動靜。
昨日辛禾曾旁敲側擊問過魏明燼,她腹中這個孩子要怎麼辦。
魏明燼卻垂眸,笑吟吟的撫弄她烏濃的鬢髮:「怎麼?禾娘要替我做決定?」
「妾不敢,妾一切都聽公子的。公子想要妾生下來,妾就生下來,公子想要妾打掉,妾就打掉。」辛禾依偎在魏明燼身側,宛若一隻乖巧聽話而又粘人的狸奴。
但其實辛禾心裡還是希望魏明燼能早做決定。
畢竟若是魏明燼想要打掉這個孩子,越往後拖反而越容易損傷她的身體。
但魏明燼這人面上看著溫文爾雅十分好說話,實則喜怒不定,如今他又捏著她的把柄,辛禾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不必。」魏明燼擱下筆,丟下這麼一句,便逕自朝外走。
辛禾遲疑片刻,只得跟了上去。
很快,芳絮就被帶來了。
今日天灰濛濛的,如今花木陸續凋敝,魏明燼的院中,便只剩下竹柏仍蒼翠如舊。
芳絮從院門外進來。她一襲素白衣裙,渾身上下樸素的看不見一丁點鮮亮之色,身形倒是比從前消瘦了不少,臉上戴著面巾,時不時垂首低咳。
看見魏明燼站在廊下時,芳絮眼睛一亮。但在看見辛禾也在時,她明顯愣了愣,但旋即便對辛禾視而不見,只遠遠提裙屈膝向魏明燼行禮。
魏明燼站在廊下,並未朝芳絮走近,但溫潤的聲音里卻滿是關切:「姨娘不必多禮,好生去莊子上養著,若缺什麼,隨時遣人來告訴我。還有兩個多月就過年了,屆時我希望姨娘能健健康康的回府過年。」
芳絮聞言喜極而泣,又跪下向魏明燼重重磕了個頭。
臨走前,她朝辛禾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辛禾有孕已滿三月了,但孟冬時節,衣裙穿得寬鬆臃腫,看上去並不顯懷。
辛禾的氣色比剛進府時好了許多,如今的她膚色粉白細膩,有孕後非但沒有憔悴,反倒更加耀如春華。
她明明同她一樣,都是卑賤的妾室,但如今她卻錦衣玉食奴僕成群,打扮的比旁人家的正頭娘子都氣派,而且此刻她竟然還站在魏明燼身側……
芳絮驀的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眼底滑過一抹憤恨。
這一切都是辛禾靠顛倒黑白魚目混珠得來的。
先前她被困在清梧院中受制於人,待她離了這禁錮,她一定會找到證據,證明辛禾懷的是野種的。
屆時她要親眼看著辛禾自食其果。
芳絮離開了,但辛禾卻沒忘記,她離開前看過來的那一眼。
那是個怨憎而又不甘的眼神。
辛禾心中十分不解。先前魏大老爺在世時,芳絮也與她不對付。
不過那時的芳絮性子傲氣,她不喜歡她頂多是嘴上排擠幾句而已,私下從未再有其他動作。
怎麼魏大老爺一死,芳絮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一副非要置她於死地的架勢。
她們之間除了魏大老爺之外,並沒有別的什麼深仇大恨。可如今魏大老爺已過世,芳絮為什麼非要執著置她於死地呢?
辛禾想不明白。
「愣著做什麼?還不進來。」
魏明燼的聲音喚回了辛禾的思緒。辛禾回過神來,與魏明燼一道重新折回書房。
魏明燼在桌案後坐下,朝她伸手:「昨日我布置的那篇字呢!」
辛禾忙將昨日回去寫的字拿給魏明燼看。
魏明燼接過,只看了一眼,頓時便皺眉:這寫的都是些什麼!
字講究形相和骨相。
而辛禾寫出來的字無一例外都勉強只有形似,而毫無骨相。細看之下還能發現,她寫的字毫無筆畫順序,似乎全是拼湊起來的。
魏明燼將筆遞給辛禾:「你重新將這字給我寫一遍。」
辛禾接過筆,當著魏明燼的面又重新將字寫了一遍。
魏明燼頓時被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