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逐音慢悠悠地閒走著,眼眸注目著被花紅柳綠環著的曲廊,池塘中菡萏葳蕤,有銀鰭游魚暢遊水中。
偶爾,她的目光中會帶著絲絲趣味地打量著那些今年的進士們。
交好肯定是要交好的,但不是全都要上趕子的交好。
走累了,她就坐在買通的那位進士的旁邊的空椅子上休息。
本來一切就皆好,眾人一同吃吃食、談談詩賦、賞賞花。
可是有一位男進士吃多了酒,醉了,開始發起酒瘋。他身形搖搖,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他的眼神滑過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面孔,在望到鍾逐音時停頓了下來,面帶十分疑惑:
「咦,你是何人?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宴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鍾逐音和男進士身上,有人認識鍾逐音有人不認識鍾逐音,但都是抱著一種看戲的心態。
認識鍾逐音的,是看男進士的笑話。
不認識鍾逐音的,是看她倆人的樂子。
被鍾逐音買通的進士面有恚色,怕得罪了鍾逐音,她方要起身,鍾逐音卻按住她,對她搖了搖頭。
鍾逐音抬眸極慢地看了男進士一眼,微笑地盯著他也盯著他的手指。
好想將他的手指折斷啊。
這男進士犯了她的忌諱,她很討厭別人指著她。
「你不會是哪家的下人吧?天哪,會不會懲罰管教下人啊,怎麼能讓下人和我們這些進士同坐一桌。」男進士繼續說著,神情不滿。
鍾逐音漫轉著大拇指上的涼玉扳,想看看這男進士狗嘴中還能吐出什麼牛糞。
男進士撒潑:「你快滾下去,別玷污了我們這宴席,壞了我們的氣運……」
聽不了了,鍾逐音手中的涼玉扳眼看就要砸出。
一女子驀然站出,訓斥著男進士:「方小廳,你這是在幹什麼?這麼多年的聖賢書要你讀到狗肚子去了,讀書是叫你來蔑視下人百姓的嗎?你以為自己得中進士便高人一等,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長得副什麼德行……」
女子一頓哐哐輸出,整得男進士啞口無言、面紅耳赤。
鍾逐音身旁的女子道:「程別綠為人一向溫和謙遜,這還是頭一回見她罵人,沒想到竟如此的……」女子思索,想出一個詞,「豪邁大膽。」
程別綠被人戲稱是從山溝里飛出來的鳳凰。她家確實地處偏遠,在她九歲的那年,她母父還不想供她上學讀書了,但還好她的師母器重她,告訴她的母父她今後一定會大有造化,並且可以只收一半的束脩,母父這才不情不願地繼續讓她讀書。
正因為有她師母的教導與幫助,這才沒有讓她泯然於世人,今日方能站在這宴席之上。
山里沒啥人讀書,讀了書的也不會回山里,所以山里全是沒啥文化的粗人。程別綠從小耳濡目染身邊人的粗言穢語,只不過她的性格偏溫和,不喜罵人,人人只當她那是儒雅有禮文化人,但一罵人,言語不經意地搭上那些穢語污言,殺傷力與侮辱性都是極強的。
斥責完人的程別綠搖身一變又成了謙謙君子,一身清正,她朝鐘逐音作揖,溫聲:「我代他向您道聲不是。」
鍾逐音淡定地聽完程別綠的罵人之言,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此時見程別綠向她作揖,她眉心微動,只是擺擺手,「無事,我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才怪,熟悉鍾逐音的人都清楚知道,那男進士往後的仕途定然不順。
後面便沒有什麼風波了,宴會安然有序的進行。
只是宴到中途,鍾逐音有事離開了。
離開後,被鍾逐音買通的進士女子將鍾逐音的身份告訴了其她人,主人公醉酒男進士卻醉暈暈地睡著了。
進士女子同情嘲弄地看著什麼都不知道的男進士。
*
程別綠之後再遇到鍾逐音時就會與她打招呼。
程別綠好像天生就知道怎麼博人好感,也不會讓人對她厭煩,她是那種不笑但面上自帶笑的人,朝人一作揖,垂下眉眼,只是問好而已。
程別綠雖然聰明,但出身低微,沒人重用她。
而鍾逐音欣賞她,便提拔她。
才使程別綠近來年官位穩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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