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秦老夫人旁邊的黃夫人忍不住小聲說,「幸虧演對手戲的不是女演員,不然我得嫉妒死了!」
舞台劇結束,演員們謝幕。觀眾全體站起來給台前幕後的工作人員鼓掌。
工作人員紛紛拉動禮花筒,「砰砰」的聲響過後,無數金色紙片如同一場驟然而至的金雨,瞬間在空中綻放開來。那些細碎的紙片從高空緩緩下落,層層疊疊,在燈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輝,流淌著金屬般的光澤,它們在半空中盤旋、飛舞,隨著氣流四散。
秦詩遠站在觀眾席上,看著賀長榮把中心位置讓給後台工作人員,又被人們推回到舞台中心。
秦詩遠忽而記起,賀長榮在葡萄園提過他拍戲的往事。當時的導演嫌他急,沒有「靜」的、紮根於大地沉默又蓬勃的力量。(第七章 )
而如今,金色紙片如瀑布瀉下,人潮在舞台上洶湧,在此紛擁之間,賀長榮安靜地面帶笑容,與絡繹不絕的粉絲們合影。他站在那兒,無聲地凝聚起所有的光,而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
他做到了。他等到了葡萄成熟之時。
而賀長榮當時對他說過往,是否想與他一同分享漫長時光孕育出的碩果呢?
秦詩遠知道賀長榮的開始,知道他的當下,那中間的奮鬥歲月,他是怎麼過來的呢?
如果當時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久一點,他是否可以聽他親身訴說更多故事?
秦詩遠微微低頭。
事實是,他們已經結束了。
在自己長長的情史中,他從未試過吃回頭草,因為他不需要。
新鮮的、未知的刺激永遠在前頭,他從未試過對一個人留戀。
而從賀長榮給他發的翻篇信息來看,他也要往前走了吧。
舞台劇結束後的收尾工作十分艱巨。
秦詩遠忙於協調各方,直至劇院停車場匯報車輛信息時,說賀長榮的保姆車還沒走。
秦詩遠把攤子交給謝嘉煜,自己走了出去。
轉瞬的工夫,他站在了保姆車前。敲了敲門,來開門的是詠梅。
「你們還沒離開嗎?」
「榮哥的慣例,他得完成和角色之間的『儀式』才回來。」詠梅笑道,「應該快了,我們很快就走。」
秦詩遠轉身一刻又回頭,「那他現在在哪兒?」
詠梅犯難,「我也不知道,這時他一般躲在哪個角落裡吧,我們都隨他去。」
秦詩遠還真的在劇院裡找起來。
正當他想讓保安室的人查實時監控,劇院其中一個小門處有個背影在他眼角餘光里一閃而過。
他退回幾步,帶著疑惑小心往門口方向走幾步。
果不其然,那背影真是賀長榮。
小門外是一個小露台。
露台邊沿放著劇本,旁邊是一個小小的燭台,裡面插著一根常見的生日蠟燭,小火苗在蠟燭頭頂蹦躂。
秦詩遠小聲清了清喉嚨。
賀長榮聞聲轉頭。
秦詩遠走近他,「……怎麼還沒走?」
賀長榮笑笑,「嗯,等蠟燭再燒個兩分鐘我就走。」
秦詩遠看著眼前的布置,「這是……?」
「和角色間的慶生與告別儀式。」
秦詩遠挑眉,等待對方的解釋。
「慶生是『任嘉禮』有一部分和我融為一體了,我在歡迎新的自己;告別是這個角色成為過去,我想好好和他說聲感謝和再見。」
正是有了這些角色,他才一點一點成長起來。
「要是知道你在辦這個,我就送點貢品過來。」秦詩遠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賀長榮被逗樂,笑起來。
「賀長榮」的笑,有很多個樣子。
這個笑,眉眼很軟,下頜線也很軟,真正的放鬆。
秦詩遠稍稍轉開眼,心裡沒放過自己:秦詩遠,你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