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腹委屈的仰頭看著三哥,目光哀怨,語調尖利的問他為什麼把她丟下,又為什麼沒有在二哥動手打她前站出來幫她。
三哥默然看了她許久,沒有回答,反而問她:那你呢,為什麼說謊了?
三哥面色肅然,語調沉緩而嚴厲,有片刻她覺得眼前人還是二哥,心裡嚇得一顫一顫的。
但三哥冰冷的詰問讓她回過神,緩了一會回過勁來,不服氣地大聲喊道:我沒有說謊,明明是你的錯,是你丟下我的,我追了你好遠,還一直叫你,你頭都不回就走了,就是你的錯。
說完這些話,她就轉身跑開,她要去找阿姐,找阿娘、還有阿爺,可是她找遍了阿姐曾經待過的地方,都沒有阿姐的影子,阿姐真的走了……
熟悉的記憶從她腦中划過,熟悉的恐懼也在向她湧來。
她又匆匆趕回阿娘的院子,還沒進門,就聽見院子裡阿爺的怒斥聲。
庭院裡跪著兩個人,是玄素和芙蕖,阿爺正舉著一把熟悉的戒尺抽打她們的手心。她握著還被打過有餘痛的手心,去求阿爺,阿爺怒視著她,埋怨、憎恨、還有厭惡,讓她覺得越來越熟悉。
她沒敢往屋裡去,就地跪下抱著玄素和芙蕖,替她們擋下阿爺的戒尺,高聲朝屋裡喚著阿娘。
一息,兩息,三息,內屋門邊走出一個人來,她定眼看去,確是阿娘,正要起身飛撲過去,卻聽身後阿爺一聲高喝:混帳東西,還敢提你阿娘,你阿娘就是被你氣死的。
不是的。她咬著唇,指著內屋門廊下站著的阿娘,向阿爺申辯:不是的,阿娘還在,她就在那兒……
說話的間隙,不經意間她瞥眼順著自己手指向的方向看去,門廊下阿娘的面容在她的注視下像煙塵一樣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青予的模樣。
她震驚地定在原地,熟悉的記憶正在朝她奔涌而來,來不及悲痛阿娘的離去,她只求青予不要消失的那麼快。
可事與願違,她踉蹌著步子撲到青予身邊,想說的話有很多,想問的事也很多,到了嘴邊卻一句也說不出、問不出。
漸漸地,她看著青予注視著她的目光從憐愛轉而變得失望,終於長嘆一口氣,埋怨道:你不該說謊的。
語罷,她錯步走下台階,與玄素、芙蕖站在一處等著阿爺示下。
阿爺冷眼看過來,哼了一聲,將手中戒尺往地上一擲,將三人趕出院子去,自己也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院門去。
這一刻,仿佛是有人將她的臟腑挖空,又填了一塊巨石,她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脈搏,卻又覺得心口悶堵,步履沉重得像是與地面融為一體,及至艱難追至院門外,濃厚的迷霧將她層層圍住,叫她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吞噬,而她也漸漸想起了過去近十八年的種種。
她什麼都沒有了……
但她還沒有清醒,她在迷霧裡四處遊蕩,像只孤魂野鬼,誰也看不見,誰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