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長時間零社交不工作的應激反應,池南暮早前說過,所以才提出要陪江初來。
「江先生,我是邵青松,」邵松青將顧安推到身前介紹,「這是您的助理,顧安。」
「您好。」江初伸手,輕輕一握又很快鬆開,聲音清冷。
江初的交流欲不高,邵青松識趣地收聲,不再多搭話。
兩人由邵青松帶進影棚。
攝影師候時已久,本想上前來熱情地打招呼,卻看見江初身後的池南暮,笑意頓時收了不少,表情變得正經嚴肅。
雜誌方華區有雁行影業注資,不會亂說話,這也是江初來此拍攝的緣故,因為可控,不會出任何差錯。
妝造師上妝時,池南暮站在江初右後側,攝影師在另一邊作拍攝計劃講解。
江初聽著講解,面上表情冷淡,手正搭在腿上,指尖正無聲地輕敲,不易察覺。
但這動靜躲不過池南暮的眼睛。
察覺到江初指尖的動作,池南暮微微俯下身,寬厚的掌握住江初的手,低聲說:「不用緊張,只是幾張照片而已。」
熟悉的木質香氣令情緒安定。
「嗯。」江初收緊手指,將手蜷在溫暖之中,汲取熱度,以此緩解侷促。
直到拍攝快開始,兩人疊在一起的手才分開。
打光燈亮度極高,非常刺眼,直照過來。
江初不適應,偏過頭半眯起眼睛。
手心還殘存有池南暮留下的熱度,正在緩慢消散,方才緩解的心慌感漸起,變得嚴重。
「江先生,現在可以看一看鏡頭。」攝影師溫聲提醒,生怕怠慢了。
嗞——
不知怎的,隨著光閃,耳鳴聲開始在耳里迴蕩,視線模糊,旁人的聲音也變得不明。
靈魂像是從身體裡抽離,感官盡失。
心口驀地一慌。
江初抬起手,稍稍偏過頭,掌心擋住光,想讓耳鳴聲減少一點。
「江先生?」攝影師疑惑地問,「您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江初搖頭,深呼吸著放下手。
咔擦——
快門聲起時,江初頂著心慌的耳鳴,直直看向鏡頭,想硬撐過去。
攝影師趕緊抓拍幾張。
不得不說,江初雖然狀態不佳,沒什麼表現力,但有這張漂亮靈動的臉撐著,心不在焉都變成一種痴醉神迷。
「江先生,」攝影師看了看成片,提議道,「如果可以,麻煩您再換換其它情緒,這樣後期選片時好多一些選擇。」
攝影師雖然語氣溫和,但明顯對成片不滿意。
江初很清楚,他現在做得不好,甚至無半分過去的專業能力,攝影師不過是不敢說重話而已。
「好,我會盡力試試。」江初輕呼一口氣,試圖回憶過去,找到一點曾經拍攝時的感覺。
然而越是刻意去想,思緒越不聽話,到最後,江初的臉色甚至比走神時還要差勁。
再次查看成片時,攝影師頓了頓,委婉地說:「江先生,不然您先休息一會兒,先找一找狀態再繼續拍。」
整整一小時,幾乎沒有可以用的成片。
江初過意不去,向攝影師道歉說:「抱歉,辛苦你了。」
打光燈霎時變暗,刺眼的光散去,焦灼的耳鳴聲才有所減輕。
拍攝暫停,江初愣愣站在原地,腳步不動,視線胡亂掃過布景外的工作人員,呼吸莫名變得急促。
每個人的面目都陌生模糊,明明江初剛才見過,打過招呼,現在卻像是不認識一般,生疏可怕。
仿佛,所有人形的面孔下都藏著怪物,而外表溫順的笑意都是怪物的偽裝。
那些怪物嘲笑他無能,嘲笑他懦弱,不過是幾張封面都無法完成。
江初不知道這種想法為何而起,迫切地想逃離此處,但雙腿卻像是灌了水泥,無法動彈。
「江初,先過來休息。」
混沌之中,低沉的聲音如同渾厚鈴音。
江初循聲投去視線,池南暮正站在人群正中央,向他伸出手,招喚他過去。
心慌感漸漸消退。
懸在半空的心臟終於落地。
江初緩慢挪動腳步,一步步往池南暮所在的方向走,像是被光照所吸引。
走出布景時,江初急切地伸出手,迫切地想汲取那掌心中的溫暖。
但池南暮先行一步,主動握住他的手,拉近江初,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如果你覺得太勉強,今天的拍攝可以先取消,擇日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