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一怔,皺著臉反駁,「你說謊,你明明就會水上飄!」
「我真的不會。」說完,為了證明,江初往溪里一跳,結結實實落到水底。
水花由此被濺起,不僅潑得小孩臉上是水,江初的褲子也濕了。
「你騙人!」童心被打擊泯滅,小孩差點哭出來,苦著臉上岸,一下跑走。
剩下兩個小孩面面相覷,膽子較小,怕和陌生大人待著,朝江初問了聲好,也匆匆上岸離開。
這一段清隅溪流很淺,水面還不及江初的膝蓋。
小孩的背影倉惶,江初嘆口氣,重新上岸,脫掉浸濕的鞋,坐到岸邊的石板路上。
望著夕陽,江初重新點燃一支煙,對著溪流無聲吐息。
其實江初無意泯滅小孩的童心,只是下意識排斥曾經光鮮的過去而已,畢竟他現在這樣暗淡,連劉哲都能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這電影,他是要繼續演下去?
還是及時止損?
江初想不出答案。
「初初,腳濕著會著涼。」思忖之間,熟悉的聲音匯入耳畔。
這回的語氣不同於上次,沉著穩重,卻又溫柔至極,兩種情緒完美混合,同他回憶里的語氣一模一樣。
江初指尖一頓,沒敢回頭看,唇角微微勾起,笑意里全是自嘲。
心亂了。
很輕易。
他平常無法調動的情緒,在這時倒是靈活,儘管他清楚知道這是池南暮的偽裝,因為真的太像了。
同他的南暮,實在太像了。
第40章
身後的人影漸近,站到江初身旁,一呼一吸,都和回憶中一樣。
半截落日垂在山頂,輪廓的光暈發紅,有些刺眼。
江初望著遠山,沒有回身後人的話,無聲吐息煙霧,妄圖以尼古丁平息亂心,卻收效甚微。
心亂了,就再難恢復平靜。
池南暮沉默站著,片刻之後,走到江初身旁,沒有受到排斥,便試探著坐下。
「初初......」
「腳濕著會著涼發燒,我幫你擦乾,好不好?」
一聲一聲,如同咒語,緩慢蠶食理智。
江初側頭,杏眼被煙燻得半闔著,唇角一勾,眼尾便跟著翹起,笑得諷刺卻勾人。
真像啊。
眼前的人,差點同記憶與幻覺里重合。
江初回頭時憋著一口煙,面向池南暮時,倏地一下呼出去,將這面容隱在模糊煙霧中。
刺鼻的煙味繚繞。
江初緊盯著池南暮,試圖從那鋒利眉宇間,抓到一絲厭惡。
但池南暮連眼都不眨,保持相似的笑容,那雙眼裡默默含情,是深沉卻又濃烈的愛意。
「行,那你擦,」江初拿開煙,手肘撐在岸邊保持平衡,「池南暮,你想擦,我就讓你擦。」
江初嗤笑著抬高腿,就這麼將濕漉漉的腳掌,直接放在池南暮的膝蓋上,任由冰涼的溪水沾褲子,暈出無序的水漬。
無序,不乾淨不整潔。
這樣一定會讓池南暮不舒服。
江初很清楚。
但他就是要讓池南暮難受,擊潰其偽裝,直到池南暮再也裝不像為止。
江初的腳腕很細,腳背上的骨節削利而分明,腳背緊繃,腳跟處被涼溪冰出紅痕,紅暈一直蔓延到腳心之間,若隱若現,只能從光混進去的縫隙里發覺。
池南暮目光一沉,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張手巾,單手攥住江初的腳腕,往上拉起。
手指觸到踝骨,似輕輕捻了一下。
池南暮攤開手巾,先是擦乾腳掌心的水漬,慢條斯理。
「初初,你的鞋濕了,再穿腳又要著涼,」池南暮低聲說,「等會兒可以穿我的鞋回去。」
池南暮擦得認真小心,角角落落都悉心照料。
柔軟的手帕划過每一寸皮膚,腳心的癢意越來越重,癢得江初整條腿都在麻,連帶著心口也跟著癢,方寸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