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真正的自由,只是短暫地觸摸到而已,他在享受過程的同時,也在不停眺望終點的牢籠。
這種懸浮的空感讓他難眠。池南暮想,或許只有自由真正降臨的一刻,他才能睡一場好覺。
月光映照海浪,透過窗戶,反射在天花板上,形成波紋形狀的晝光。
池南暮望著牆上反光,將左手往旁移,指尖觸到江初的手背,停頓一瞬,而後輕輕握住。
十指相扣。
牽手意味著什麼?池南暮很清楚。
但江初是否明白?他不知道答案。
自轉速度減緩這種不著邊際的事情,池南暮不會再幻想。
他只希望,江初的夢裡能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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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難得下了場雨。
炎夏的熱意被短暫澆滅,溫度降低,有種秋日降臨的錯覺。
江初一覺睡到中午,醒來時身旁無人,手機上有一則短消息,是池南暮的留言。
【池南暮:我去海灘騎車。】
消息剛發不久,江初估摸著,池南暮十分鐘前才走。
怎麼不把他叫醒一起去?
江初撇撇嘴,總覺得池南暮把他當成了小孩照顧,明明自己年紀也不大。
睡久了肚子餓。
江初百無聊賴地躺了一會兒,實在忍受不了飢餓,乾脆起身,出門去買點食物墊肚子。
然而江初剛拿上鑰匙,門就先從外面打開。
池南暮站在門外,氣喘吁吁,臉上全是汗,仿佛狂奔過幾公里。
「......你怎麼了?」江初疑惑地問。
池南暮卻不答話,在看見江初的一霎,慌亂的眼神快速冷靜,死寂般平靜,就像他們初遇時那樣。
心頭有種不祥預感。
江初對上池南暮的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池南暮擁入懷中,抱得很緊。
「我父親已經到鷺島機場。」池南暮平靜地說。
江初背脊一僵,慌忙從池南暮懷裡脫出,「那怎麼辦?我們現在就走。」
池南暮只是搖頭,從柜子里把存了二十萬的銀行卡拿出,放到江初手心。
「你現在就回家吧,買張機票回去,別再讓你姐姐繼續擔心。」池南暮說。
「我不要卡。你跟我一起走。」銀行卡拿在手裡,江初覺得燙手,想還給池南暮,卻被他緊緊握住手心。
池南暮勾起唇角,難得笑一次,卻笑得很苦,「我走不了,無論到哪,他最終都會找到我。如果你現在不走,被他抓到,你姐姐也會受牽連。」
江初聞言,面色一下煞白,在絕對的階層與權力面前,無力到失語。
「你回家吧,不用擔心你和你姐姐的生活,等你回去,一切都會好起來,我保證。」池南暮俯下身,認真凝視江初的眼睛,像是在看最後一眼。
四目相接,無盡的難過,平靜之下是絕望的瘡痍。
心口很疼,疼到難以呼吸。
江初長呼一口氣,問:「那你呢?我會好起來,那你怎麼辦?」
「我也會好起來。」池南暮笑著撒謊。
「你保證?」
「我保證。」
江初一走,狹小的公寓單間,竟顯得意外空曠。
池南暮將單間裡的物品清除,獨留一份洗漱用具,剩下的東西全部丟進樓下垃圾桶,而後坐在陽台上,拿出手機。
半小時前,他收到兩條簡訊,陌生號碼。
【爸已經到鷺島機場。】
【我可以幫你隱瞞,你知道該怎麼選。】簡訊里配著一張模糊的監控照片,是他與江初。
池南暮清空簡訊,將手機格式化,望著翻湧的潮汐,平靜等待。
咚——!
門從外向內被砸開時,池南暮沒有回頭,閉上雙眼,回憶江初昨日煙花下的側臉。
紛亂的腳步聲逼近,先是一陣大力攥住衣領,池南暮被幾人壓倒在地,無法動彈,狼狽不堪。
池正和走到他面前,冷漠地垂下視線,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在看一隻不聽話的狗。
重重幾巴掌落到臉上,腦子嗡嗡作響。
池南暮咬緊牙關,眼神鎮靜到空寂,將所有情緒隱藏,不露一點聲色。
直到池正和打到氣消了,幾人才將池南暮架起,往屋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