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平年去了。
就是這麼突然。
周及無力地站在那,挪不動腳。他看著身患重病的外公抱住女兒,他看著覃尚紅著眼聽醫生安排。
世界好像缺氧了,周及的腦袋暈得很,呼吸變得十分困難。他要靠在牆上才能站穩,聽見覃尚在叫他名字,才眨了眨眼復甦了生命力。
他跟著覃尚一起按醫生說的辦理接下來的手續,很快的,覃平年的死亡通知書就出來了。
朱慧琴麻木地在一張又一張紙上簽字,然後丟魂了一樣跟醫護人員溝通。
從醫院回到家是凌晨一點,為照顧朱慧琴情緒,覃尚只能陪著她回立景苑。
周及本也想跟著,但從朱慧琴看他的眼神,他就知她在怨他,他只能和外公一起回去。
關燈躺在床上後,周及才敢去想今晚的事情。
他不太明白,為什麼身為駕校教練的覃平年能將車撞上護欄。更不明白為什麼好端端的人說沒就沒了。
這一切就像是場噩夢,他多希望他用力掐自己時可以立馬醒來,然後發現他其實在回倉汀的那列車上睡著了。而他只要下了車就能看到覃尚和覃平年在出站口等他,他們爺仨吃了燒烤後還可以說笑著回家。
比見證了死亡更沉重的莫過於生者的指責。
朱慧琴認為導致覃平年離開的根本原因是他不打招呼的回了兆寧。這就像根刺,埋進了周及的心臟。
痛不至死,但淒入肝脾。想到朱慧琴的怒吼和眼神,周及就由內而外的怯。
大概是知道他心裡不好受,覃尚在天快亮時回來了。
聽到門外動靜周及還以為是外公在起夜,直到他的房門打開有人鑽進來,他才在那並不亮的光線里認出了覃尚的輪廓。
「你怎麼回來了?」周及撐著胳膊起身問。
覃尚坐到周及床邊:「就知道你沒睡著。」
周及沒再吭聲。
脫了外套的覃尚一點點移動身子致使自己躺在周及身旁:「趕緊睡覺,早上還要去殯儀館。」
「睡不著。」
「我這不是回來陪你睡了麼。」覃尚邊說邊將胳膊搭在了周及身上,哄小孩一樣輕拍著。
覃尚說第一句話時周及就聽出覃尚哭過了。如果現在打開燈,他定也能看到覃尚紅腫的眼睛。
意識到這人明明自己很難過卻試圖安慰他。他突然就更不好受了,他慢慢側過頭近距離盯閉著眼的覃尚:「哥,你也怪我麼。」
覃尚的眼睛仍保持閉著:「怎麼會。」
「可要不是我......」
「睡覺,」覃尚用手掌蓋住了周及的眼睛,「乖。」
周及往覃尚身邊靠了靠,近到他的額頭貼著覃尚的臉,他能夠聞到覃尚身上的味道。
那是可以讓他安心的味道。在持續的舒緩呼吸里,他才開始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