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翎緩緩抬頭,眼中蒙著一層水霧,顯然剛從睡夢中醒來。
他嗓音還有些啞,「你回來了,正想去尋你。」
崔羌剛外出歸來手心冰涼,他運起內力,待身上暖和後,才輕輕覆手於穆翎下頜,將他的臉抬起,細細端詳。
「幹什麼?」穆翎一臉茫然。
崔羌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笑意,「苦了我一番心思,怕小翎晚上害怕,想讓你睡得沉些……看來還是為夫不夠賣力。」
這都扯到哪兒去了……穆翎又羞又惱,一把拍開他的手,對上他那露骨曖昧的眼神,趕忙裹緊衣裳,正襟危坐,嚴肅道,「你正經一點!不許碰我!你不是出門了嗎?可有收穫?」
「好好好,不鬧了。」崔羌靠坐床榻,伸手將人攬入懷中,又執起他的一縷長發,悠然把玩著,邊道,「那劉員外的兒子,兩年前身染怪病,久治不愈。十日前,府上突然來了個道士,宣稱唯有以年輕女子的鮮血豢養,方能治癒。」
「道士?如此說來,這一連串怪事皆是劉員外依那道士所言為之?那些鬼怪傳言,全是無稽之談?」穆翎不由蹙起眉頭。
「嗯,如今那道士已不在府上,只留下個信物,我從劉員外書房中偷來了。」
崔羌說著,便將一枚刻著蛇頭的木牌遞到穆翎眼前。
「這是黃蠻之物。」穆翎目光一凝,一眼便認出此物,「我從前見過,那時黃蠻人前來大澧朝貢,獻給順桓帝的馬上,便掛著這般圖案。」
知曉是蠻黃餘孽膽大包天,竟公然入城為非作歹,崔羌沒耽擱,即刻傳信回宮。幾日後,穆煜收到消息,立馬派遣得力官員趕赴此城,整飭秩序,嚴懲惡徒,北淵城這才慢慢恢復安寧。
北淵之事告一段落,城中重歸往日祥和。這一日,崔羌與穆翎同至樓頂,對月飲酒。
穆翎不勝酒力,沒一會兒便暈暈乎乎。崔羌見狀,將人背起,沿著人潮熙攘的街巷緩緩前行,恰似當初從醉月樓出來那般。
月光傾灑,於地上織就斑駁錦緞。
行至途中,穆翎手中一直緊攥的玉墜忽然掉落。
一旁攤販處的小女孩見狀,趕忙跑過去撿起,遞給崔羌,好奇問道,「你們也是好朋友嗎?」
崔羌含笑搖頭,認真回道,「不是,我們是夫妻。」
小女孩驚訝得張大嘴,似難以置信,「什……什麼?」
崔羌頗有耐心地解釋,「我和這位哥哥拜過天地,行過……」穆翎趴在崔羌背上,聽聞此言,強打起精神拍了下他的肩膀,嘟囔道,「孩子面前不許胡說……」
崔羌輕笑,顛了顛背上之人,不再停留,繼續向前走去。
小女孩望著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聞見母親喚她,這才跑回自家攤販。
崔羌微微偏頭,唇角笑意分明,「下一處,小翎想先去哪兒?」
穆翎眼眸微亮,輕聲呢喃,呼出的熱氣噴灑在他頸間,「去神醫谷吧。聽聞那裡景致極美,我記得你幼時還在那處待過一段時日。」
「好。」
二人就這般,你一言我一語,輕聲交談著。如水月光溫柔灑落,將他們相依的身影在地上拉得長長的,仿佛一幅永不褪色的畫卷。
—正文完—
番外
第94章 穆熠×薛子峰(上)
順桓十二年,皇城被春日暖陽鍍上了一層金輝,風光旖旎無限好。
街巷熙熙攘攘,販夫走卒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達官顯貴的華服駿馬穿梭其間,彰顯著都城的繁華與奢靡。
一駕裝飾得極為繁複奢華的馬車緩緩行駛於寬闊的街道上,路上行人遠遠瞧見這是薛府的馬車,皆紛紛避讓開來。
馬車徑直駛向宮門口,巍峨高聳的宮牆靜靜挺立在日光之下,散發著令人望而生畏的皇家氣息。
薛子峰坐在馬車內,心情卻遠不如這皇城的景致那般明朗。
他掀開布簾堪堪望去,目光卻有些呆滯,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前些日子……
那日他不慎走失,全然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惶惶然在山林間亂竄。
幸得崔羌在山中偶然相救,出於憐憫,機緣巧合下,他拜於崔羌師門,便於那清幽靜謐的平蕪山度過了大半年時光。
這半年來,山間的朝露清風或是鳥鳴皆成了他生活的底色,雖簡單質樸,卻也有著別樣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