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的坐姿從閒散的靠坐變成了端坐,雙肘撐著膝蓋,交握的雙手抵著下巴,拇指反覆摩挲,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凝重的氛圍讓顧孟然略感窒息,他不敢看梁昭的反應,心裡又好奇得不行。
火山、地震、一場經年不停的大雨……怎麼想都太過匪夷所思,梁昭會相信嗎?
多半會認為他得了失心瘋吧?
偷瞄一眼,再瞄一眼,清清嗓子製造點動靜。
顧孟然內心天人交戰,一個人在邊上可勁兒搞小動作,梁昭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不為所動。
顧孟然急了,再沒了開玩笑的心思。他抬頭看向梁昭,神情也隨之變得凝重起來,儘可能地解釋:「我知道一個夢說明不了什麼,但太真實了,真實到好像切身經歷過一遍。當然了,口說無憑,試著相信我可以嗎?我能向你——」
「為什麼是我?」
梁昭掀起眼帘,深邃的雙眸含著審視望向顧孟然。
不問天災,不關心哪裡安全,梁昭只在意一個問題,「你千方百計找我,帶我上船,其實是為了帶我一起逃難?」
顧孟然猶猶豫豫點下頭,「這、這樣說也沒錯。」
「所以為什麼是我?」梁昭漫不經心轉過身,眉心微擰,漆黑的瞳仁映入顧孟然的側臉。
察覺到語氣太過生硬,梁昭腔調放緩,聲音格外輕柔。
「如果藍星最後淪為一片汪洋,風翼號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但你可以帶上家人,關係不錯的同學朋友,或是能給你們提供幫助的人,為什麼……偏偏帶我?」
短短几句話,問得顧孟然啞口無言。
為什麼帶上樑昭?當然是因為上輩子,但上輩子這玩意兒是能說的嗎?
這幾天他一直在思考怎麼向梁昭開口,怎麼應對梁昭的疑問,可誰知道梁昭的角度——太刁鑽了!
灼熱的目光好似火烤,顧孟然抿了抿嘴唇,試圖矇混過關:「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明天地震就——」
「很重要。」梁昭眉頭緊鎖,指尖反覆敲打茶几,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偏執,大有顧孟然不回答就別想繼續往下談的意味。
「好吧。」顧孟然無奈妥協,「因為夢,還是那個夢。夢裡……好幾次我都差點死掉,是你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我。」
「雖然事實上我們很多年不聯繫,但夢境給我的感受太真實了。你在夢裡救了我那麼多次,不帶上你一起能行嗎?我怕我良心不安吶!」
沒有準備好對策,顧孟然只能實話實說。他語氣輕鬆,好似在開一個無關緊要的玩笑,對他們「夢裡」的相處卻是隻字不提。
梁昭端端注視著顧孟然,沒有在他臉上看到任何破綻便斂回了目光,如自言自語般喃喃道:「因為一個夢。」
「嗯。」顧孟然低低應了一聲。
可算是翻篇了!
梁昭這人簡直自帶壓迫感,顧孟然抹了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呼吸都通暢了不少。
事情還沒有解決,顧孟然又偷偷瞄了梁昭一眼,見他面色凝重,有些不確定地詢問道:「光顧著問我,那你呢梁昭,你相信那個夢即將成為現實嗎?」
梁昭抬眸對上他的視線,「不知道,但我信你。」
這話讓顧孟然心頭一暖,可一肚子說辭無用武之地,他茫然地眨眨眼,「那你為什麼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你倒是問問我,火山什麼時候爆發,地震什麼時候來啊。」
梁昭歪頭看他:「好,什麼時候爆發,什麼時候來?」
「……明天!」
「嗯,知道了。」
溝通不易,顧孟然嘆氣:「哎,你總是這樣。好像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無所謂,活著也行,死了也罷。你真的好喪啊梁昭。」
上輩子梁昭也是如此,不過顧孟然當時比他更喪。
「在夢裡把我了解得這麼清楚?」梁昭詫異地看他一眼,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我一個人無牽無掛,災難不來得過且過,災難來了一樣過,確實沒任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