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個熬法兒,鐵打的人都受不住。
札木爾跟在赫連煊身邊好幾年,知曉他素來不怕冷,行軍時,日常風餐露宿,現在忽然讓加被子,可謂極不尋常。
赫連煊道:「孤無恙,是公主怕冷。」
札木爾放下心,笑道:「好說。我等會兒就讓嬤嬤送床過去,拿最厚的羊羔絨毯子,絕對夠暖和。」
赫連煊道:「不必。比現在稍厚即可。孤還得活著。」
札木爾素有解語花之名,短短一句話,足夠他解析出本質來:是凝姝閼氏怕冷,單于才換厚被子遷就她。
札木爾:「單于,您平日裡政事繁忙,夜裡再休息不好,那可不成。照顧好君主是妃嬪職責,合該她來遷就您。況且咱們又不缺被子,您跟閼氏各蓋各的,多舒坦。您本就火氣重,蓋那麼多,會上火的。」
聽到「火氣」二字,赫連煊也發覺,最近幾天,他火氣的確有些重,卻不是札木爾口中的那種。
騎馬那事後,穆凝姝不如先前那般怕他,一睡覺就貼住他,越來越肆無忌憚。
第11章 11睡袍
換作旁人,赫連煊還能揣測下,此行徑意在勾引他。
但是穆凝姝……不會有那份心思。
夜夜被她這般黏著,身為一個正常男人,他幾乎等同於自虐。
作為最貼心的小棉襖近侍,札木爾很了解赫連煊的習慣,「單于,您生性警惕,睡覺時有個風吹草動,立即就能醒。但凡旁邊有人,您根本睡不好。」
凝姝閼氏別說跟單于同睡一床被子,哪怕只是同睡一床,對單于的打擾,都很嚴重。
札木爾早就想提醒她,夜裡侍奉完後,回自己氈帳睡去。
但單于沒親自發過話,他不便跟妃嬪說這種事。
「有這事?」赫連煊另有所思,對札木爾的話漫不經心。
札木爾驚道:「當然有!早些年,我對你習性不夠了解,有一次夜裡出險情,我去叫你,你睜眼就是一刀。」
他語氣里透出委屈,「要不是我躲得快,非死即傷。這種事我能記一輩子。你枕頭下、床架邊,處處藏刀。」
「哦。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得學習。」赫連煊面不改色,語重心長,又囑咐一次,「記得新被子不要太厚。」
話已至此,札木爾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看來不管怎樣,單于都非要跟那位公主湊一塊兒睡了。
向來只圖大業不沾風月的人……鐵樹開花,罕見。
他按下驚訝,領命而去。
回來時,手中多出一份清單。
札木爾呈給赫連煊過目,「這是前幾日收繳的叛軍物資。清單整理好送來了。」
清單一長溜,密密麻麻。
既然單于對那公主有意思,札木爾自是事事以主子心意為先。
他湊過去,貼心提醒,給赫連煊劃重點:「旁的都是些常見玩意兒,沒什麼看頭。但裡頭有隻千年血參,是那個叛賊老頭兒的珍藏,藏得隱秘,我親自從地庫里刨出來的。血參,最補氣血,強身健體。」
清單中的各類物品皆已按照品級排好序。
赫連煊各勾出幾樣最好的,道:「孤用不著血參。把它跟勾出的這些,一併送去公主住處。」
札木爾正要走,赫連煊叫住他,又道:「你按照這單子上的門類,再備一份,送給公主身旁那個侍女,圓臉麻花辮,名字孤記不太清。」
札木爾心細如塵,善於記人,道:「那位姑娘叫烏琪,不是侍女。她跟凝姝閼氏一樣,是您收繼過來的閼氏。」
赫連煊:「嗯。就是她。」
他送給穆凝姝的賞賜,過幾日必定能在烏琪身上看到。
倒不是他吝嗇東西,只是給穆凝姝的賞賜,都是他親自選的。她隨便給旁人用,他看著不舒服。此番,乾脆給她朋友也賞份類似的,省得她往外分。
札木爾明了,笑道:「我近來學漢語,新學到一個詞,『愛屋及烏』,剛好是烏琪的烏。單于,你這樣暗示,還不得把凝姝閼氏給感動死。愛屋及烏嘛。」
「這個詞……應當不是這麼用。」赫連煊微微頓住,「不過經你這麼一說,似乎也有點意思。」
難得受到大單于肯定,札木爾高興而去,找穆凝姝送賞。
活到老,學到老,他以後一定還要多多努力,爭做草原第一解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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閼氏氈帳中,札木爾帶來的賞賜堆成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