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
春月節來臨。
大單于在政事上是皇帝,在文化信仰上,則擔任大祭司之職。
按照草原習俗,此等節日,大單于作為天神之子,在正午之時,要率領部落臣民行祭祀禮。
此為赫連煊登基後的第一場祭典,操辦得十分隆重,場面盛大。他身著大祭司禮服,在巫祝們的護送下,緩步走上祭台,祝禱天佑赫連。
類似的祭典,穆凝姝看過好幾場,由塗丹單于和赫連天雄率領。
沒有哪一次,比得上這場。
祭司服以皮草為主,披風曳地,華麗厚重,張揚濃烈。
每次看前夫們穿,穆凝姝總覺著這衣服沉重累贅,把人拖得步伐笨重,活像只熊。繡花圖樣過於花哨,不符合她作為中原人的審美。
赫連煊寬肩窄腰大長腿,體格精瘦而非雄壯,穿衣顯瘦,款式差不多的禮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好看,修長華麗,貴氣逼人。
他容顏俊美,此時眼尾以胭脂勾勒出紅紋,大大凸顯其昳麗,好在他氣質足夠硬朗,壓制住了那份妖冶,達到一種恰到好處的平衡。
神秘,瑰麗。
大權在握,生殺予奪。
望著高台上的帝王,穆凝姝忽然理解了牧民們的信仰。
有些人,的確過分耀眼,不似凡人。
若是神明有模樣,除了他,她暫時想不出其他模樣。
而她今晚得約出這位神明。壓力驟大。
在烏琪得寵計劃里,女主角烏琪專注於表演,她負責將男主角帶到約好的地點。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赫連煊。
祭典結束後,赫連煊回到王帳中洗漱換衣。
因不喜旁人觸碰身體,他平日洗漱都不要侍女伺候。臉上胭脂難以除去,他沾濕帕子,對鏡用力搓揉,洗不掉,臉色顯露出不耐煩來,越發大力。
他胡亂蹂躪自己那張鬼斧神工的臉,穆凝姝看得肉疼,走到他身旁,「單于,我幫你擦?」
赫連煊把帕子交給她,躺到躺椅中。
她取來香膏,塗在紅紋上,待油脂融合。
赫連煊手指輕扣躺椅扶手,注視她,「公主向來無事不獻殷勤。」
被他一眼看透,穆凝姝狡辯:「哪有。我、我就是看你弄得皮都紅了,好心想幫你……好吧,的確有事。你下午要出席宴會,但晚上有空閒,對吧?」
赫連煊忽然單手攬住她腰身,她往前傾倒,跪在他腿上。
他問:「下午宴席,你不去?」
穆凝姝抓住兩側扶手,穩住身體,「不去吧。小可愛不知怎的忽然吐奶,我要帶它去扎針。」
小狗崽沒取名,她總叫它小可愛,乾脆當名字用。赫連煊不在意這些,由她去。
宴會上都是群糙老爺們兒,她一中原后妃,省得去當顯眼包。
「好。」他道。
純白香膏和紅色顏料融合,化成兩塊淺淡的粉色,恰在他兩側顴骨處,有種滑稽的可愛。
可愛。
這個詞,在赫連煊身上出現,意想不到。
而她對可愛的一切,毫無抵抗力。
他慵懶仰躺,跟她閒聊細小的瑣碎事,好似尋常夫妻。
莫名有種淡淡的惆悵湧上心間。
她想起正事來,得給烏琪牽紅線。
她將這股莫名惆悵算到赫連煊頭上,他花心倒是花得隨意,累得她忙前忙,可不得惆悵嘛。
哪個打工人愛加班?
朝好處想想吧。
烏琪向她打聽過赫連煊後,心生好感,今晚過後,好姐妹得愛兼得寵。赫連煊一句話,她就將美人安排上,作為后妃,不妒不鬧,辦事妥當。他必會稱讚她一句賢惠。
大家都開心。
穆凝姝再次詢問:「夜裡有空嗎?」
得到男主角肯定答覆後,她撐住躺椅扶手,從他身上爬起來。拿來紙筆,一頓寫寫畫畫,給他示意位置,道:「單于,今晚亥時,您來這個地方。」
這地方非常偏。
赫連煊:「你想賞月?」
若是賞月,祭台是最佳觀賞點。他已吩咐札木爾布置,用不著這般大費周章,跑去荒郊野嶺。
穆凝姝模糊道:「嗯……算是吧。反正有好東西給你看。」驚喜說出來就不叫驚喜了,先不能提烏琪。
「行。」他應下。她既不說,他不再問。
紅紋徹底化開,她拿帕子細細擦去,動作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