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札木爾手臂和臉上好幾處刀口,尚在流血,穆凝姝道:「你不是大夫,白白等在這裡也沒用,先去處理傷口。我在這兒看著單于,有什麼事我會馬上叫你。札木爾,你是單于的左膀右臂,得儘快養傷才能繼續幫他做事。」
札木爾愣了下,「多謝閼氏。那……勞煩您。」沒想到這公主平時嬌里嬌氣,安排事情還挺有條理,也沒一見血便哭哭啼啼。
他不多推辭,去一旁讓御醫處理傷處。
赫連煊忽然一陣猛咳,口中湧出鮮紅。
穆凝姝怕他嗆到,趕緊拿塊乾淨白布鋪在自己腿上,將他的頭枕在上面,微微抬高些,單手輕輕扣住他雙頰,讓他張口,以便吐出淤血。
另一手拿起帕子,幫他擦去嘴角殘血。
「閼氏竟會做這些?」老軍醫驚異於她的膽大心細和嫻熟手法。
穆凝姝含含糊糊道:「唔,還好還好,只是略懂一二。」
都是在牧場動物們身上練出來的。
她不敢說,怕正規大夫們質疑她。
讓個獸醫看顧金貴的大單于,過分了啊。
老軍醫誇讚道:「閼氏謙虛啦,手法真不錯。勞您再多辛苦會兒,清理單于口中血液。」
穆凝姝應下。
老軍醫又叫來兩個大塊頭,一左一右壓制住赫連煊,拿起一碗烈酒倒在他傷口上。
痛得赫連煊從昏迷中驚醒。
他緩緩睜開眼。
她的清麗面容,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赫連煊怔怔凝望她。
忽然嘆口氣,閉上眼。
好幾次瀕臨死亡時,他都看到她的幻影。
是幻影,註定消散。
穆凝姝:「……」
毫不猶豫嘆氣閉眼是什麼意思!
就這麼不想看到她嗎?
尊重一下正在照顧他的貼心……小獸醫好不好。
獸醫也是醫。可以不愛,但請不要傷害。
老軍醫縫合傷口,見狀急切道:「閼氏,您跟單于說說話,別讓他昏過去。快弄醒他。」
可人家大單于完全一副不想跟她說話的樣子嘛。
穆凝姝心中為難。
她怕碰到赫連煊痛處,雙手小心翼翼,放在他兩側太陽穴,輕輕按揉搖晃,低聲喊道:「單于……單于別睡,醒醒……赫連煊,你別睡,醒來跟我說說話——」
他猛然睜眼,眸光清冽,好似全然清醒了過來。
嚇她一跳。
「穆凝姝。」他道。
她呆愣道:「啊?我是。」
忽然叫人全名幹嘛,怪嚇人的,像要罵人的前奏。
但凡她被人叫全名,從來沒有好事。
印象中,赫連煊一直叫她公主,從沒叫過名字。她還以為,他壓根忘了她姓甚名誰。
他抬起沒傷的右手,撫上她側臉。
手掌冰涼濕冷,不是從前一慣的溫暖乾燥。
是因為失血過多,意識不清嗎?
所以摸一摸確認環境?
防備心是真的重。
穆凝姝握住他的右手,道:「單于,這裡是王帳,你回家了呀。」
回家。
他覺得這個說法很新奇。
好多年沒聽到過。
「公主。」他再次出聲。
穆凝姝:「嗯?」
怎麼又叫她呢?
她的雙眼忽然被他以手覆住。
「別看。小心又做噩夢。」
他聲音異常沙啞虛弱,前所未有。
穆凝姝眨了眨眼,他居然還記得做噩夢的事,意識應當挺清醒。
清醒就好。
她拉下他的手,朝他道:「我才不會那麼沒用。上回是特殊情況。」
小氣鬼,還在記仇,定是怕她又說夢話鬧他。
老軍醫拿來針線,以烈酒泡過,縫合赫連煊皮開肉綻的傷處。
冷白銀針穿過血肉,發生輕微的噗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