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煊拿在手裡轉著把玩,帶著點笑意,低聲道:「又是從哪只小貓小狗身上省下來的?天天就知道招貓逗狗,難得來一趟,就送孤這麼點禮物?」
她抿唇,良久,伸手去搶盒子,「還給我。」
赫連煊舉高,她夠不著。
「既是送人,哪還有收回去的道理。孤不似公主嬌弱,孤什麼都能用。」他依舊笑著,隨意道,「說來,今日倒是巧,芙緹娜方才也送了一批藥過來。呼延部研究做出的傷藥,孤正需要。他們出的錢,省去孤一大筆軍費。」
穆凝姝望著他。
近來事多,他常常肅穆著臉,處理政事,心無旁騖,她就不常過來打擾。
他今日卻笑得格外多。
忽然間,她什麼都不想說了。
大戰在即,他忙得夜以繼日。
她卻在出征前夜,跑來告訴他,芙緹娜偷藥方邀功,讓他給她們當判官?
光是想想,就很頭痛。
芙緹娜那般理直氣壯,恐怕就是看準了這點。
不怕她鬧,就怕她鬧得不夠大。赫連煊喜歡她的乖巧柔順,這種關鍵時刻,她卻不以大局為重,拿功勞歸屬來鬧事,即使藥方是她做出來的,也會令人厭煩。
對比來看,芙緹娜自掏腰包,拿呼延部的錢做藥,實實在在幫到了赫連煊。
而她,只有一張藥方、一盒樣品。她沒有芙緹娜的實力和財力,憑一己之力做不成大事。
況且,連藥方到底出自何人之手,都難說。
芙緹娜背靠呼延部,部族裡的藥師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肯定會統一說是他們合力完成。
她卻只是個不入流的獸醫,天天跟動物混在一起,沒師承,沒資歷。即使她說出藥方來歷,旁人也不見得會相信。烏琪和張奉景倒是知曉,可這兩人都不受赫連煊待見。
烏琪邀寵被踹斷肋骨,赫連煊早已不喜歡,要不是她求情留下,人已流放到北方。
再說張奉景,赫連煊也不喜歡。這份沒由來的不喜歡,穆凝姝也不明白。
根據赫連煊平日裡的表現推測,他可能不太喜歡佗佗的氣質。
佗佗和大部分敕加男人不一樣。他纖細文雅,心思細膩,愛看話本子,性子溫柔,堪稱婦女之友。
簡單來說,像個娘娘腔。他從小被人這麼說到大,挺多敕加男人看不慣他。
或許在赫連煊眼中,亦是如此。雖然他聽過她的推薦,見過佗佗的醫術本事,願意提拔,但他內心大概也不太欣賞這類型。
她沒個正經醫學背景,兩個人證又全都不得帝心。
三個臭皮匠去跟芙緹娜的藥師醫師隊伍硬碰硬,恐怕很難自證清白。
即使證明了藥方是她的,又如何?
芙緹娜出錢做好了藥膏,即使藥方來路不正,這份功勞已然不可抹滅。
她現在跳出來指責,就算得以正名,似乎也只像不分場合,無理取鬧,爭寵邀功。
最重要的是,赫連煊難得開心。
她無意間看到過,他最近親自做的一把匕首。即使她對這些一竅不通,也看得出,那個匕首構造精巧。刀柄上鑲嵌著寶石,刀身上似乎是還未鐫刻完的字紋,她不認識。
芙緹娜喜歡武器。
他今日送她精鐵。這把小匕首,想來也是為她準備的驚喜。
他對她很用心。
現在,他追逐的心上人肯為他費心思,出軍費,除卻藥膏本身,這份心意,恐怕更讓他高興。他是那麼喜歡芙緹娜,那麼求而不得。
同樣的藥膏,旁人送和心上人送,帶來的感受大不相同。
穆凝姝望向赫連煊的眼神,逐漸柔軟。何必在此出征緊要關頭,去破壞他的好心情,即使真要爭個對錯,也該等他回來再說。
他給她的,夠多了,她不在意賞賜和榮耀。
她僅僅想盡一己之力幫到他,如今芙緹娜替她做到了,還做得更好,她沒什麼不甘心。
穆凝姝忽然握住赫連煊的手,怕他信不過自己的水平,不用她送的藥,道:「我這個藥才不是給小貓小狗的……其、其實是太醫們最近做的,比尋常那些更好用。你不要扔掉,隨身帶著,有備無患,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