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唐婉和江暮雪究竟到了哪一步,若是睡前也有那些男女之間的親昵事,她該如何拒絕?
倘若抵抗太甚,讓江暮雪意識到眼前的人並非唐婉,那他會不會永遠受困夢陣之中?
柳觀春並不想害死江暮雪。
對於他們這些修士來說,幻境裡的種種都是虛像,是假的,是可以隨意丟棄的記憶,不必太過掛心。
柳觀春如此在意,不過是因為自己的修為太低,不得已才用肉。身入境,等她修為再高一些,能夠神識出竅,到時候去各個法陣辦事,就不會這麼狼狽了。
柳觀春愁眉不展,很快她感到小腹疼痛,跑到茅房一看,心裡又喜又憂。
竟是來了癸水。
只是幻境中,柳觀春又能去哪裡買月事帶?偏偏手邊也沒有破布條供她縫製月事帶。
柳觀春坐在榻邊,一臉的難言之隱。
沐浴回來的江暮雪看她一眼,問:「怎麼?」
「我、我的小日子來了。」柳觀春難以啟齒地開口。
江暮雪難得發怔,他薄唇輕抿,柔和地問:「可有備好月事帶?」
柳觀春驚訝地抬眸,先是詫異江暮雪了解女子閨房之事,又是詫異他竟會坐下,割開綢袍,為她取草木灰,小心縫製月事帶。
後來一想,許是唐婉身體不便的時候,都承蒙江暮雪悉心照顧。
是她沾了唐婉的光,竟也分得一些師兄的柔情。
夜裡,兩人入睡,皆是平躺在床上。
中間還空著一條縫隙,彼此涇渭分明,太過生疏。
柳觀春的痛經緩和上許多,她想起唐玄風掌門的話,要想迷魂夢陣里的人找回心魄,單是親朋好友入境還不夠,還得讓對方感受到濃烈的愛,或是濃烈的痛,如此才有大夢初醒之感,方能安然無恙回到現實。
想到這裡,柳觀春轉身,輕輕貼向江暮雪的手臂。
她忍住那種鳩占鵲巢的恥意,儘量放柔聲音:「師兄,我肚子受涼,腰疼,你能不能幫我揉揉?」
江暮雪久久沒有動作。
柳觀春疑心他已經睡著了,小心翼翼又爬回自己原先的位置。
可沒等她老實躺好,一隻肌理結實的手臂,忽然橫上她那纖細的腰肢。
柳觀春感受到漸漸靠近的熱意,眼睫撲閃撲閃地眨動。
很快,男人的指肚輕輕碰上她的小腹,暖和的靈力自手指,一路湧進她的四肢百骸。
柳觀春手腳熱起,她猶如撲火的飛蛾,下意識趨向熱源。
她主動鑽進了江暮雪的懷裡。
男人的懷抱瀰漫雪鬆氣息,乾淨而清冽,又帶點草木的清苦。
很香很香。
她很喜歡,睡得亦很沉。
一夜如此,夜夜如此。
柳觀春漸漸習慣幻境中的日子,她和他同吃同住,一年四季都住在一起。
有時,他們還會下山,去熱鬧的集市里採買物資。
柳觀春提議家門口可以種一棵苦楝樹,等到四五月,樹上會長出一連串淡紫色的花,很好看。
江暮雪靜靜聽著,然後和小販買了一棵樹苗。
買完以後,他繼續挑選那些能夠禦寒保暖的皮草、棉料。
柳觀春身上還沾著凡氣,她畏寒怕冷,每到冬天,被褥里必須塞著湯婆子,屋裡也要燒炭盆,除此之外,她還會習以為常地鑽到江暮雪懷裡,懇求善心腸的大師兄為她暖身子。
江暮雪人雖冷淡,卻很擅長縫製衣物。
他親手給柳觀春做了一頂棉帽、棉靴、兔毛圍脖,以及厚實的小襖,暖和還不夠,還要衣襟繡滿白色的梔子花。
就連柳觀春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好像……仗著師兄對唐婉的喜愛,太欺負他了。
至於幻境裡為什麼會有凡人……柳觀春想,這些人間的畫面,興許是江暮雪過去的一段記憶留影。
那些村民把江暮雪和柳觀春當成一對隱居深山的未婚小夫妻,時常在江暮雪買菜時,打趣地問:「你們何時成親啊?記得要給我們發喜糖,請我們喝喜酒!」
江暮雪鮮少說話,被問得多了,慢慢會答上一句。
「快了。」
快成親了。
「一定。」
一定請諸位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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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幻境裡的第四年,柳觀春意識到,她不能太過貪戀這份溫暖,強行把江暮雪留在這裡。
江暮雪是唐婉的未婚夫,她要知分寸,不能再繼續混日子,過一天是一天。
江暮雪遲遲沒有醒轉的跡象,迷魂夢陣也穩定到不行。
柳觀春想,或許是他的執念還沒完成。
江暮雪的執念是什麼?可能是和唐婉成婚。
在那一刻,柳觀春的心裡,湧起了一絲酸酸漲漲的感覺。有點苦澀,有點無奈,有點難堪,也有點疼痛。
她說不上來,只是覺得愧疚。
她是不是變成了一個很壞的人?
她怎能搶走江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