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聿蹲下身,抓著汪丁的頭髮把他的頭抬起來,指著老人道:「汪大人,正好我有事不明,還請你多多指教。這位老人家所犯何罪?」
第73章
汪丁又怎麼會記得那些遭他迫害的人?他自覺高人一等, 平川的百姓在他的眼中就是可以打罵驅使的奴隸,他不會在意一個普通人的死活。
所以即便對上老人充滿仇恨的眼神,他也想不起對方是什麼人。
牢里其他人的視線聚集過來, 在短暫地不知所措和震驚後, 他們才逐漸有了汪丁被打的真實感。
被人提著腦袋的汪丁不比他們神氣多少,他也只是個凡人, 會受傷會流血會害怕, 沒有鋼筋鐵骨, 更不是無可戰勝的。
黑暗中,不知道是誰衝著紅光照耀之地發出一聲怒吼, 嘶啞的聲音如同打破禁錮一般, 很快其他人也跟著喊起來, 似哀嚎, 又似痛苦的悲鳴。
很快,牢里的死寂不復存在。
一開始和宗聿他們搭話的人終於捨得站起身, 他走到宗聿面前,垂眸俯視汪丁,對宗聿道:「我看你們是徹底走不出去了, 不過在死之前, 你們能拉著這個狗官一起上路, 也不虧。」
宗聿扔下汪丁,站起身打量對方。
這人個子中等, 體型偏瘦, 身上有不少暗傷,腳上比其他人多一副鐐銬。他頭腦清醒, 眼神有光,在這麻木的黑暗中, 他和周圍的人不太一樣。
他說話時總帶著淡淡的諷刺之意,提到汪丁也不害怕,反而神情冷漠。
宗聿拱拱手:「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你都要死了,還有心情交個朋友嗎?」江回撥了撥自己額前打結的頭髮,嘴上不饒人,但還是說了自己的名字,「江回。」
宗聿道:「真巧,我夫人也姓江。」
江回上下打量宗聿兩眼,許是沒想到他成親了,道:「那你夫人應該很幸運,不像我,我這個江是京都江首輔的江,就算是死,也落不得個乾淨。」
沒想到在地牢里撿了個江家人,宗聿面上飛快地閃過一抹驚訝之色;「聽聞首輔大人桃李滿天下,這平川就有不少他的得意門生。你和江家有關係,怎麼還會淪落至此?」
江回垂眸,嘴角掛著譏諷的笑。或許在外人的眼裡,和京都江家有關係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可在他這裡,要多諷刺有多諷刺,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他多希望自己和江家沒有關係。
江回面色凝重,不過很快就被他收斂。他已經落得這樣的結局,沒必要把其他人牽扯進來,只有閉嘴,才能保全這裡的所有人。
江回沒有回答宗聿,轉移話題道:「以你們的身手,怎麼會被抓進來?」
那麼多的衙役都不是江瑾年的對手,即便是在地牢中,作威作福的汪丁也沒討著好。
在江回看來,宗聿二人完全有脫身的本事。
宗聿抬腳踩在汪丁的頭上,把他的臉壓向地面,道:「蒼蠅不咬人,但也很煩人。與其一次又一次地打交道,不如一次性解決。」
汪丁此刻已經被折磨的沒有反抗的力氣,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氣,兩隻手在地上亂抓。
宗聿毫不在意他的掙扎,問起地牢的情況。
江回簡略地和他說了兩句,這牢里沒有窮凶極惡之徒,多是些窮苦百姓,因為得罪了官府被抓來,時常遭受汪丁的毒打。
「在平川,作惡不可怕,可怕的是沒錢。殺人放火,奸淫擄掠,只要能用錢擺平,那都不算罪。」江回又是那副嘲諷的神情,見多了惡鬼,膽子都比旁人更大些。
宗聿心頭怒氣上涌,不過這一次他不需要憋著,不爽了就提著刀在汪丁身上開口子,汪丁叫到後面沒聲了。
江瑾年守在一旁,沒有打擾宗聿。
很快,大概是牢里的動靜和往日不同,留在外面的獄卒終於捨得進來看一眼,而也就一眼,足以嚇的他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衝出去求救。
江回看著獄卒的身影,遺憾道:「可惜了,我和兄台緣分短暫。汪丁不過是個小棋子,他背後還有更厲害的人,你們鬧成這樣,恐怕看不到明日的太陽。」
「是嗎?」宗聿不緊不慢地擦著刀上的血,凌厲的眉眼在火光中散發著戾氣,「可我覺得我不僅能看見明天的太陽,我還能讓陽光照進地牢,讓你們也能看見。」
江回搖頭,只當宗聿是不知俗世險惡的公子哥,懷揣著一腔熱血,才會如此天真。
平川被那些人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他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又怎麼能輕易撼動?
江回嘆了口氣,遺憾剛剛認識了兩個有趣的人,卻很快就要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