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 我七哥呢?」宗詠把手上的傘遞給身後的護衛,抖了抖袍子上水珠, 整理衣冠。
小福子進門給他拿了張帕子擦水, 江瑾年聽到動靜, 擦去宗聿腿上的藥油, 放下他的褲腿,把人扶起來。
「小福子, 讓他進來。」宗聿道,他沒下床,只是從躺著的姿勢變成了坐著, 「大晚上的, 你怎麼過來了?」
宗詠腳步輕盈, 一陣風似地進了裡間,不高興地嘟著嘴:「七哥, 你今晚收留我吧。」
江瑾年給宗聿披了件衣裳, 拉起床上的帘子,聞言回頭看向宗詠。
宗聿道:「怎麼了?突然跑我這裡來讓我收留你, 你的王府漏雨了?」
宗詠搬了個凳子坐到宗聿跟前,抖平自己的衣擺, 道:「沒有的事兒。是曲落塵讓我來的,就住一晚,他明天來接我。」
宗詠最近和曲落塵在一起,宗熠特許他在宮中留宿。但今天曲落塵讓他出宮,他走那會兒都要下雨了,曲落塵也不管,直接讓人把他送來寧王府。
宗詠不高興,所以進來時還帶著氣。
宗聿聽他說完,意識到宮裡不太平,曲落塵是特意把人送走。宗詠沒有自保的能力,曲落塵是怕顧不上宗詠。
只是以他的性子,不可能說出擔心的話,只是一味的態度強硬。
宗聿沒有幫人解釋,不動聲色道:「來了就安心休息,想睡哪兒自己選。小福子,你下去安排。」
小福子應聲,過來請宗詠下去休息。
宗詠心裡憋了不少話想和宗聿吐槽,但眼前這個狀況明顯不太合適。他看了眼江瑾年,起身攬上小福子走了。
宗聿坐在床頭,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當初太醫院鬧蠱,宗詠見了血腥的場面就想跑,被曲落塵揪回去放在眼皮子底下。
在曲落塵看來,他有能力護住宗詠,反而不放心交給別人。能讓他做出把人送走的決定,只有兩種可能。
他會完全騰不出手,無暇顧及。
他在做一件不能讓宗詠知道的事。
宗聿更傾向於後者,宮中守衛森嚴,曲落塵不至於小心到這個地步。
「擔心宮裡生變嗎?」江瑾年走過來,問道。
宗聿頷首:「我有點不放心。」
江瑾年寬慰道:「曲落塵有分寸,他不會亂來。」
他的身份也不允許他亂來。
「我知道。」
話雖如此,宗聿心裡還是不踏實,窗外的雨無端地叫人心煩。他就是想起身去外面透口氣,也會被大雨擋回來。
江瑾年看出他心情不佳,起身關上門窗,擋了外面的喧囂。
雨聲一小,屋內就顯得清淨。宗聿下意識地找江瑾年的位置,江瑾年走過來握住他的手,肌膚相貼的實感讓宗聿心裡的不安消減很多。
他拍拍自己身邊的床,示意江瑾年上床:「陪我躺一會兒。」
宗聿會心煩是因為他現在幫不上忙,只能被動的等待。所以哪怕他知道宮裡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他還是沒有底。
那種時有時無的焦躁,其實是來源於他的傷勢帶來的落差感。
想當年,朝臣逼迫,邊境動盪,他能直接遠赴邊疆,策馬疆場。而如今他就在皇城腳下,卻比當年還無力。
不過這種落差並非時刻縈繞,江瑾年陪宗聿說話,他慢慢冷靜下來,那點焦躁也壓下去。
窗外的暴雨沒有停歇,屋檐上的水珠連成線,狂風呼嘯而過,雨霧被高高揚起,衝上台階,濕了殿前的紅磚。
呂忻手持拂塵站在御書房門口,一門之隔的裡屋燈火通明,宗熠還在批改奏摺。一門之外的長階大雨傾盆,燈火的光暈被壓在雨霧中,四周昏暗。
呂忻覺得夜裡有些冷,讓人添杯熱茶送來,給宗熠解乏。
徒弟領命退下,呂忻看向院子,光線昏暗的雨幕中晃過一道人影。呂忻一愣,定睛再看,果然有人冒著雨朝御書房來,而且沒有打傘,渾身濕透了。
呂忻大驚,連忙取傘撐開往下走,幾步邁下台階,把傘往來人的頭上遮:「瑞王殿下,你這是怎麼了?紀凌怎麼沒同你一起?」
宗樾腳步微頓,黑暗中,他的眼瞳極黑,有種不透光的沉悶。呂忻問話,他反應稍慢,道:「紀凌不在。」
他想不起來了,紀凌被人叫走了,但不記得是曲落塵還是衛淮。
呂忻覺得奇怪,但沒多想,先把人迎到屋檐下。
雨太大了,即便只是一小段距離,呂忻還是濕了鞋襪,下擺的衣服潤濕了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