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治上午來和曲落塵學針灸,下午要回太醫院當值。喝完酸梅湯,他休息了一會兒就先告辭了。
臨走前,他給江瑾年開了方子,曲落塵接過方子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不診脈?」
宋治有點怵他,沒有懷疑,反而是反思自己,道:「確實是我疏忽了……」
宋治話沒說完,曲落塵就把藥方還給他,道:「行了,你不是要回去換班?」
宋治也不是那麼著急,但他見曲落塵怪怪的,下意識地想跑,道:「那你來。」
說罷,提上藥箱就走了。
宗聿沒在意兩個人之間的暗潮湧動,兩個人都是大夫,誰開藥方都一樣。
曲落塵說湖心亭不是看病的地方,讓宗聿給他準備一個房間。
宗聿覺得奇怪,但事關江瑾年,再奇怪他都照辦。
他們從湖心亭回去,曲落塵帶走江瑾年,二人一進屋,門還沒關上,曲落塵就對著江瑾年出手。
他扣住江瑾年的手腕,把人拽到桌邊坐下,手指搭上他的脈搏。
脈象往來流利,應指圓滑,猶如珠滾玉盤。
曲落塵眉心狂跳,沉默不語,過了許久才鬆開江瑾年的手。他看向江瑾年,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道:「恭喜,千分之一的概率都能讓你碰上。」
江瑾年收回手,不解地看向他:「你突然發什麼瘋?」
「我現在是很想發瘋,江瑾年,你出息了!」曲落塵咬牙切齒,他面上神情平靜,聲音卻帶著顫音。
好幾次他手握成拳,一度深深吸氣,才壓下心頭的暴躁。
他冷眼看著江瑾年,面沉如水,看起來是很想嘲諷江瑾年兩句,但最終還是不忍心,轉而把矛頭對準另一個人:「我看宗聿精神的很,都這樣了還有精力做多餘的事。倒不如直接一點,我送他下地獄。」
江瑾年驚訝地瞪大眼:「你在胡說什麼?」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難以遏制的反胃,他忍不住乾嘔。
電光石火間,他猛地反應過來曲落塵的古怪和憤怒,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他,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
「我……」
江瑾年調不成聲,他害喜了,這個認知擊中了他的內心,他身形一個踉蹌,全身的力氣被抽空,無力地跌坐在凳子上。
他怎麼會懷孕呢?
江瑾年看向曲落塵:「你說過,這個概率比生子蠱的概率還要小!」
曲落塵直視他的眼睛:「是概率小,不是沒有可能。你為什麼……」
為什麼要和他同房?
曲落塵氣不打一處來,他本來就不同意這樁親事,看在宗聿捨命救江瑾年的份上,他才沒再多說什麼。
可眼下他和江瑾年就要離開了,卻出了這樣的插曲,這讓他如何不生氣?
「他已經知道你的情況了嗎?」曲落塵問道。
江瑾年面色一白,搖頭。
宗聿並不清楚,江瑾年杜絕了他觸碰的可能,每次都會綁住他的手。唯獨燈會那夜,宗聿掙開束縛,但他似乎知道到江瑾年的逃避,一直很克制,他的手沒有越過江瑾年的腰。
但同樣,那一天他沒有離開江瑾年的身體。
江瑾年心亂如麻,大腦空白。
曲落塵俯身逼近他,道:「這個孩子不能留!」
江瑾年抬頭,意識到曲落塵說了什麼,他眼眶發紅,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
曲落塵無奈地嘆了口氣,但依然堅持自己的態度:「他能不能在你的肚子裡活下來還是未知,就算真的能行,他會不會是第二個你,誰也說不準。瑾年,聽話,越早做決定,對你的身體傷害越小。」
江瑾年的眼淚隨著曲落塵的話從眼眶裡滾落,護在腹部的手沒有挪開。
他是個怪物,從出生的第一天起,這幅男女同體的身軀就跟著他。母親說過,皮囊不能代表什麼,真正決定他人生的是他內心的選擇。
他遵從本心,選擇做一個男人。
可現在他懷孕了,過去的種種被一擊崩塌,嘲笑他什麼都沒有改變。
他有一種渾身赤裸的屈辱感,被江家當成怪物驅趕的回憶湧上心頭,腦子裡一片混亂,他什麼都想不到,也沒有辦法做決定。
「我現在太亂了,你讓我一個人想一想。」江瑾年沒有辦法答覆曲落塵,他擦掉自己的眼淚,道,「讓他再陪我兩天。」
曲落塵心生不忍,眼底滿是心疼。這是他護在羽翼下看著長大的孩子,終究捨不得他委屈。
江瑾年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抹乾淨眼淚,確定不會被看出異樣後,起身道:「該出去了,不然宗聿要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