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落塵這會兒最聽不得宗聿的名字,他嘴唇動了動,以往的毒舌對上江瑾年泛紅的眼睛,硬生生忍下。
他大步流星朝外走,江瑾年連忙跟上。
宗聿坐在院子的樹蔭下,這會兒太陽偏西,樹下涼風習習,正正好。
曲落塵掃他一眼,實在是不想多言,怕自己口出惡言,乾脆徑直離開。
宗聿詫異:「他怎麼走了?」
江瑾年上前道:「他那次不是辦完事就走?」
宗聿一想確實如此,便沒往心裡去,問道:「他怎麼說?」
江瑾年面色一僵,好半天才緩過心裡的難受勁,笑道:「他說我是這幾日貪涼,少食冰,慢慢就會好。」
宗聿不信,把人攬進懷裡,湊過去親他的鼻子,忽地眉頭一皺,道:「瑾年,你哭了?」
第111章
宗聿看不見, 但只要事關江瑾年,他機會異常敏銳。
在他的認知里,平日的江瑾年是甜甜的, 香香的, 充滿了陽光的氣息,讓人抱住就感覺溫暖, 捨不得放開。
而此刻江瑾年身上的氣息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像沒有熟透的梅子, 味道酸澀。
江瑾年已經壓下去的情緒,被宗聿的這句話勾起來, 眼眶再度紅了。
他看著近在咫尺, 同他最是親密無間的宗聿, 感覺到了無形的屏障。他們相愛, 相擁,肌膚相貼, 看似做盡人間極樂之事,唯獨少了坦誠。
「瑾年,你怎麼了?是不是曲落塵和你慪氣了?」宗聿抬手, 想幫江瑾年擦掉眼淚, 手指卻沒有感受到淚水的濕潤感。
江瑾年握住他的手, 勉強笑道:「沒有哭,好端端的, 他同我慪什麼氣?」
宗聿手指輕捻, 他的感覺不會錯,可江瑾年明顯不願意說, 宗聿不好追問:「沒有就好,要是受了委屈, 一定要告訴我。」
江瑾年道:「好,我一定不委屈自己。」
夏季的夜晚,熱氣消散,涼風侵襲,最是好眠的時候。
宗聿一向一覺天明,今天夜裡卻破天荒地醒了,他直覺不是白天,翻身去抱身邊的江瑾年,手臂卻撲了個空。
床榻一側沒有人。
宗聿以為江瑾年起夜,沒有多想,他又眠了一會兒,沒有人回來。
房間裡安靜極了,外間風吹樹葉的簌簌聲變得格外清脆,夾雜著蟲鳴。
宗聿耳朵一動,他聽到了隱約的啜泣聲。他心裡不安,白日的種種在心裡閃過,江瑾年的迴避更是加重了這種不安。
他坐起身,挪到床邊,披上衣服,先是左腳下地,確定能使勁後,再慢慢地站起來。
左腿的復原足以支撐他的身體站一會兒,雖然行動上還是有些困難,但多少能移動。
他在黑暗中摸到輪椅坐上去,房間的布局在他心裡,他可以自己出去。
外間的門沒有關嚴實,宗聿感受到風從外面吹進來。他剛到門口,就察覺到有人在外面。
是江瑾年。
今夜星辰漫天,蒼穹上有一輪漂亮的圓月。它毫不吝嗇地灑下銀輝,照的一方小院銀白一片。
江瑾年披著一件單衣坐在台階上,靠著朱紅的柱子,一整天壓抑的情緒爆發,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難以取捨,無處傾訴,對未來的不確定就像一塊大石沉甸甸地壓在心口。他看不清未來,不敢去嘗試,只能獨自消化那些不好的情緒。
宗聿確定是江瑾年在哭,下意識地覺得應該出去問個明白,安慰江瑾年,和他一起承擔。
可理智制止了他的衝動。
江瑾年如果想告訴他,根本就不會避著他。
這樣近的距離,他都能發現江瑾年,江瑾年卻毫無察覺。可見他此刻內心是混亂的,根本就沒法注意外界的事。
他自己都還亂著,宗聿的問題不會得到答案。
宗聿愣在原地良久,無聲地退回去,躺回床上。他沒睡著,而是在思索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江瑾年那麼難過。
他的傷勢不容樂觀?曲落塵不是說大話的人,他要真是治不好,不會藏著掖著。
江瑾年的身體出了問題?他不是這樣脆弱的人,更不會因為這種事哭泣,他要是真的身體有異,曲落塵會著急,而不是慪氣。
難道問題不是出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而是外界的因素?
宗聿輾轉反側,本來不覺得燥熱,這樣滾來滾去,沒一會兒就心煩意亂,煩躁起來。
他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剛想撐起身去找江瑾年,就聽見門被人推開,江瑾年回來了。
宗聿立刻躺好,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