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瞥一眼慶王,隨意地閒聊道:「本來恩科的事該是老九管,不過他昨天剛把禮部的差使辭了。今早,我們在光啟殿商討許久,還沒定我和老四誰接手。」
葉星辭知道這一點。昨天楚翊提過一句,禮部不歸他管了,說是不想與兄長相爭。還真是個淡泊的人啊,難怪夏小滿說他無關緊要。
曖昧,他想起自己的使命。可是,啥叫曖昧?他也沒跟人曖昧過啊。他將之理解為嘴巴甜、誰都不開罪,於是同時誇獎二人:「無論是哪位王爺來主導恩科,肯定都會辦得妥當漂亮,為國聚賢納士。」
慶王奇怪道:「公主還關心這些?」
葉星辭知道他們想聽什麼。他歪歪頭,甜美一笑,有些嬌蠻地反問:「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已經是你們老楚家的人,怎麼就不能關心?哼!」
這個「哼」,讓瑞王和慶王瞬間現出一種極為愉悅的神情,像被可愛小貓的舌頭舔了一下。接著哈哈大笑,都有些得意和張狂。這可是敵國公主,敵人的掌上明珠,說出這樣的話,無疑能極大充實一個男人的自尊。爽,太爽了。
楚翊也露出笑意,不過轉瞬即逝。一個愛舞槍弄棒的颯爽丫頭,為了掩藏身份,被迫虛與委蛇,只會讓人覺得心疼。
他好像,真的喜歡上她了。
他感覺胸口又酸又癢,噗地爆開了一顆早已埋下的種子。它一碰就痛,他只好從此頂著它招搖過市,直到某天被她發現,摘下那朵只為她而開的花。
「今天風和日麗,不如,我們以景為題,來對對子吧?」陳為突然提議,懟了一下兀自出神的大外甥,悄聲道:「比財不行,比才你得加把勁。」
「好。」「陳公子雅興。」瑞王和慶王也紛紛笑著同意。
不好!葉星辭心裡叫苦不迭。
他的文采就像慶王的腎,不太行。他做太子的伴讀時,經常要太子幫他做功課、臨字帖才能矇混過關(現在想來真是荒唐,而殿下竟始終遷就)。
每逢佳節,遇到吟詩作對的場合,他都是縮在角落安靜如鱉。直到演練武藝時,才「呀呼」一聲原地復活,惹得父親不悅:你剛才跑哪去了?
「我們來接龍,每人接了上一聯,再出下一聯。」楚翊按當下的座次,在半空劃了個圈,「三哥年長,就由你開始吧。」
瑞王之後,不就是自己嗎?葉星辭緊張地攥緊手帕,在額角擦拭,想把腦袋擦得靈光點。他看向瑞王,只見男人舉目四顧,接著眉尾一挑,撫掌說一聲「有了」,朗聲給出上聯:「樹影驚夏鶴,鶴羽襲人。」
語畢,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落在葉星辭身上。侍候在兩丈開外的廊台中的羅雨、聽荷、子苓、雲苓,和瑞王慶王的幾個侍從,也都好奇地走近了些。
葉星辭的腳趾在鞋裡蜷縮起來,見湖面游過一群鵝,而波光粼粼的湖水宛如微微沸騰的大鍋,於是胡亂對出下聯:「鐵鍋燉大鵝,鵝翅饞我。」
一片沉寂中,楚翊死死按住嘴角,雙眸憋出淚花。一旁,子苓和雲苓無聲地笑成一團,全都捂著肚子。羅雨卻目光深沉地點頭:「笑什麼,我覺得很生動。」
楚翊忍回笑意,贊道:「驚對燉,夏鶴對大鵝,羽對翅。很工整嘛,只是偏題了。」
瑞王爆發出狂放的大笑,後槽牙都露了,連呼「可愛」。慶王也跟著笑了:「不過,公主不是茹素嗎?」
葉星辭對答如流:「最近身體欠佳,也嘗試了一點葷腥。」見他們的視線仍聚在自己身上,他想起還要出個上聯。相比而言,這就簡單多了,他隨口描述湖面水波:「碧水層層,一波乍起一波落。」
十分通俗,毫無韻致。以至於他之後的楚翊愣了一下,絞盡腦汁,才硬是將格調拔至本不屬於此聯的高度:「柳堤疊疊,十里青絲十里招。」
四舅陳為眉飛色舞,立即為大外甥喝彩捧場:「好!公主出得好,王爺對得妙。合在一處,儼然就是一幅美景圖,真是般配。」
葉星辭也驀然生出一種「啊,我們兩個真厲害」的錯覺。心想:沒有我的上聯為引,哪有這麼美的對子,真是相輔相成。這麼想著,他不禁開懷一笑,身後的無邊美景霎時黯然失色。不流俗的清麗和英氣,如漣漪般在水榭中漾開。
瑞王和慶王也連連稱讚,眼睛都釘在那張笑臉上,久久不能移開。
「大家過獎了。那我再獻醜,出個上聯……」楚翊之後是陳為。陳為對罷,出了一句中規中矩的上聯給慶王。
慶王對罷,盤玩著小葉紫檀手串,皮笑肉不笑地掃一眼瑞王,隨之一口氣拋出個頗有意境的長句:「一卷南風,萬頃波搖,尋尋覓覓聽春去。春去何處?雲山隱,樵徑深,半枝殘紅將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