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染,」鍾長訣說得很慢,似乎這幾個字有什麼值得深究的地方,「是你的真名嗎?」
祁染又眨了眨眼,水珠滑落下來,洇在浴袍上,悄無聲息地變成一點深色。「我在工作的時候用過很多名字,」他說,「丹尼、洛倫斯、萊利……」
「一個男妓,從正在行駛的車子上跳下來,居然毫髮無傷,你不覺得奇怪嗎?」
祁染暗地裡咬了咬牙。他跳車的時候確實用了一點落地技巧,誰能想到會被鍾長訣看到?
他尋了個勉強矇混過關的說辭:「我摔在綠化帶上了,那邊灌木長得很好。」
「是嗎?」
「還有,」祁染說,「您用詞有點過時了,我們現在叫『高級伴隨』。」
鍾長訣看著他,他低下頭去,看到浴袍因為之前的拉扯變得松松垮垮,露出一大片胸口,光滑的肩頭也若隱若現。
綁縛的姿勢無法調整衣服,這半遮半露的風光和對面整齊的軍裝,讓畫面有種割裂的荒誕。
「Dui mist kora, theoro curex lar(戰死沙場,是如此甜美而榮耀),」鍾長訣說,「你在托養所里說過這幾句。」
祁染悚然一驚。
原來引起注意的是這句話?他之前跟005說過?他在腦子裡急速搜索著,最終只得到一片空白。或許說過,但時間太久,次數太少,他忘了。
鍾長訣當然不會提起那個夢境,只是從普遍認知出發,質問他:「你還會讀戈齊的詩,這對你的職業來說有點古怪吧。」
「我的養父喜歡戈齊,家裡放了很多戈齊的詩集,」祁染說,「我天天聽他念叨,會背了而已。」
鍾長訣無法駁倒這個解釋,但他不能摒棄自己的直覺。聽到最後一句話的一刻,既視感如潮水般翻湧而出。面前人念詩的語氣和夢裡那麼相像,哪怕聲音不同、面容不清,他也知道是同一個人。沒有任何理由,就因為他本能地相信。
鍾長訣慢慢前傾:「我總覺得你很眼熟。我們之前見過嗎?」
祁染僵住了。對方想起什麼了嗎?他抬起頭,進屋以來,他第一次直視黑洞一樣的眼瞳。
不,不會的,如果指令失效了,對方記得一切,就用不著這麼迂迴、這麼大費周章地審問自己了。
「沒有吧,」祁染輕輕地說,「您這麼印象深刻的人,如果我睡過,肯定會記得的。」
鍾長訣眼瞳里閃過一絲寒意,又往後靠回去:「你還真是喜歡扮演假身份。」
祁染嘆了口氣:「將軍,我真不是……」
鍾長訣打斷了他:「你知道軍情處是怎麼審問嫌疑人的嗎?」
祁染噤聲。這是什麼意思?他真要給他上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