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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染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剛睡醒,指尖的皮膚微微發燙。

他又夢到他了。

每次從夢中醒來,他都會有近乎眩暈的失重感。封印被一次次撕碎,記憶翻湧而出,在重複的喚醒中,變得更清晰,更鮮活。

也許還是因為項鍊。丟失了它,就丟失了與那人的聯結。他潛意識感到愧疚,於是補償性地回憶。

他害怕自己會忘掉那個人。這個世界上,那個人的死,恐怕已經被所有人忘記了。如果說死者留存於世,只能靠生者的懷念,那麼,那人的存在,也只能靠他維繫。

像懲罰似的,越回想,他就會越清醒地意識到,那個人已經死了。

他慢慢坐起來,用手臂抱住自己。客廳變得如同停屍間一樣冰冷。

他迫切地想要一點溫暖。

他抬起頭,看到桌上的水滴型瓶子。

喝一點,應該沒有關係吧。

他把瓶塞打開,給自己倒了一杯。奶製品的甜香撲鼻而來,液體厚重且柔滑,很容易入口,他不知不覺中喝掉了滿杯。

他不知道,這種飲品的甜味蓋過了酒精,實際上度數是很高的。

眩暈的到來並不急促,它一點一點模糊了意識的邊緣,讓視野變得忽近忽遠,讓聲音變為低頻的嗡鳴。

祁染靠在餐桌上,神智慢慢沉下深海。

他終於感到了溫暖。

這種感覺有點像手術後,他疼得睡不著,醫生給他滴入止痛藥的時候,但比那更舒適,更夢幻。

隔著客廳,他望向對面的窗戶,拿著杯子的手忽然頓住了。零星的羽絨逐風飛舞,門前的南天竹不知何時染上了白色。

下雪了。

里蘭位於北方,初雪也來得更早一些。

祁染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永無止境的白色。北國漫長冬季的開端,一個人影悄然踏雪而來。

祁染昏沉的目光飄去,頓時呼吸一滯。

那人裹著齊膝的黑色大衣,頭髮上綴著點點透明的水珠。

一樣的相貌,一樣的穿著,一樣的水霧繚繞,寒氣逼人。

正如多年前的那個雪天。

在這個沉入深海的雪夜,從夢境中掙脫的神智混淆了時空,眼前的身影逐漸走近,和多年前的記憶重合在一起。

鍾長訣走向門廊時,驚詫地看到門緩緩打開,一個影子走出燈光,走進紛揚的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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