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是懦弱。懦弱也是一種手段。
直到第三天早晨,祁染從窗台邊看到專車走遠,才走到樓下,踏入餐廳。
然後直直地撞上鍾長訣的目光。
鍾長訣坐在餐桌旁,手邊是一個手掌大小的盒子,眼神遙遙地落在祁染身上,向上的眼神,卻莫名有種壓迫感。
祁染撇開目光,微微側著垂下頭。
鍾長訣似乎並不介意這種閃避:「在我去利瓦之前,你都不打算見我了?」
「我還在休養,需要多休息,」祁染搬出了傷勢,而後又疑惑,「您不去基地嗎?」
「我剛從丹弗山回來。」
「您出差了?」昨晚出差,今早回來,這種工作強度,如果不是仿生人,祁染簡直擔心他要猝死。
鍾長訣沒有在意持續出現的、疏離的敬稱:「有東西落在了那裡。」
「什麼?」
鍾長訣把盒子遞給他,他打開,銀色項鍊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他呆了一會兒,才伸手慢慢地捏住鏈條,拿了起來。吊墜下方,黑色的不規則金屬片沉重得不合邏輯。
「你是怎麼……」
「上次在醫院,看到你沒帶項鍊,」鍾長訣簡單解釋道,「我托人找了,它沒什麼具體形狀,很難跟別人說清楚,昨天我去警署找了找。鏈子斷了,我重新配了一條。」
金屬片搖晃著。它猝不及防地消失,又這樣突然出現,命運是一個巨大的迴旋鏢,祁染感到整個身體都被撞退了兩步。
「它是彈片吧,」鍾長訣問,「你在凌河岸邊撿到的?」
凌河之戰留下了很多遺蹟,荒草里隨處可見崩裂的炸彈。原主的弟弟死於凌河,即便鍾長訣認為祁染的身份是假的,也會推斷,這與他實際的親人有關。凌河戰死的亡魂實在太多了。
若是祭拜親人時所得,紀念意義無需贅言。
「這麼重要的東西,丟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不讓我幫忙?」鍾長訣說,「如果真的找不到了,你那麼珍惜它……」
祁染低下頭,握緊拳頭,金屬片的邊緣刺進手心。他實在不知道如何回應,這巨大的錯亂、輪迴,這無法言說的過去。
他只覺得心痛。心痛對方是如此珍視他所珍視之物,卻對真相一無所知。
他不值得,實在是不值得。
對面人一把拉過他的手腕,掰開他的手指,好在沒有流血,只是留了幾道深印。
鍾長訣的語氣幾近惱怒:「你幹什麼?舊傷沒好,還給自己添新傷?」
祁染的頭更低了,簡直想把自己埋進塵埃里,最後,他也只能說一句:「謝謝。」這聲音微乎其微,他不知道對方聽到沒有,他甚至不敢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