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氣氛涼到了冰點,臧六江顯然也是不滿臧焱的態度,護在余淮水身側,臉上都沒了笑容。
余淮水還是頭次見臧六江如此,伸手去捏他的掌心,臧六江抬頭向他看,他便安撫地眨眨眼。
「弟妹你莫要多想。」
還是臧桓先開了口,他頭疼地捏了捏眉心,白了坐在一旁的臧焱一眼:「你三哥他也不是壞人,主要是從前發生過不好的事兒,也是為了六江。」
不好的事兒?
余淮水瞧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臧六江,便見他神色一滯,微微撇過頭去,似乎是不願提起這些事來。
「你還知道生氣?」臧焱也在氣頭上,見臧六江跟他甩臉子,粗著嗓子便訓上了:「當年吃了那樣大的虧,還不吃教訓。」
他訓完轉向余淮水,目光沉沉如審視般開了口:
「我們家六個兄弟,除去大哥,原本都是住在山上的。」
「那會兒,六江才剛十五,也是我們幾個哥哥做的不好,讓他那么小的年紀就坐上那個位置。」
「那時...寨子裡人多,有許多跟著老爹一道來山頭的,也有後頭逃荒又收來的,可也是知根知底都問了來源的。」
「偏偏那個王八蛋。」
臧焱黑了臉,聲音里也有了些咬牙切齒:
「是這十里八村都沒見過的生面孔,問他祖籍也是胡扯了一個,一問那村裡的其他人,壓根就沒見過他。」
「我那時提了,讓六江防備著些,這莫名其妙尋來山里又不是老實做派的人,怕是心裡有鬼憋著壞呢!」
「他可倒好。」臧焱斜了臧六江一眼,憤憤道:「拿我的話當放屁了,全都沒聽進去!」
「好了。」臧桓放重口氣攔了一句,臉上也有了怒色:「他那會兒才多大,收收你那臭脾氣!」
余淮水聽著,也不敢妄然評價,只是攥著臧六江的手微微緊了緊。
臧焱發了火,臧桓索性接過話頭來:「邊吃邊說吧,等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說完,天都該黑了。」
幾人收拾坐下,臧六江還保持那副蔫蔫的模樣,只管悶聲給余淮水夾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黎傲疑惑地直瞧,湊到臧桓的耳邊小聲問道:「臧六江這是裝什麼呢?平時提起這些早就鬧起來了。」
臧桓看了一眼為了哄臧六江而無奈多吃的余淮水,同樣小聲回道:「娶了媳婦兒,不一樣了。」
起了兩罈子酒,臧六江和臧焱鬥氣似的一人一邊,悶聲牛飲。
臧桓見氣氛緩和,這才繼續道:「那人叫朱權有,大概,與我年紀差不太多。」
「他聰明又有主見,六江以為他是哪家的讀書人抹不開面子,這才沒多問。」
黎傲從一側遞來一隻雞腿,放在了臧桓的碗裡,而另一隻早就進了余淮水的肚子。
「沒成想,」臧桓冷笑一聲,又將雞腿夾回了黎傲碗裡。
「那死小子私底下攛掇起不安分的人來,說什麼『別家的土匪都過的快活,怎麼偏偏這裡還要做工過苦日子?』 」
「本來人多就容易出事,一來二去,還真有一夥子人跟著他有了壞心。」
「他們造反了?」余淮水啃著雞腿,驚訝道。
「他們以六江年紀太小為由,逼著他將大當家的位置交出去。」
「交給他們?」余淮水瞠目,沒憋住罵了髒話:「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黎傲不由抬頭看了一眼這個秀氣的小嬸,瞧著斯斯文文的,還會罵人呢。
「由頭找的是好,冠冕堂皇地說什么小孩不適合挑大樑,讓把位置還給我們幾個年長的。」
「我們若說上位,又有各種理由壓下來,整日鬧得天翻地覆。」
余淮水被臧六江塞了張卷肉的薄餅,嘟囔著往下咽:「一肚汁壞水,舅是想要霸干位置!」
臧六江連忙給他倒茶順順。
「我說正事兒呢。」臧桓一豎眉毛。
這樣的悲慘往事不該嚴肅些嗎,怎麼這兩人像是聽話本似的,又吃又喝沒個正形。
余淮水遂放下雞腿,惹得臧六江連聲嘆息。
「哎... 總之,最後還是老爹回來鎮住了場子,朱權有領著那幫沒腦子的下了山,你猜,他們去找誰了?」
「誰?」余淮水好奇地抻著腦袋問道。
「縣裡的縣衙老爺,朱有德。」臧焱豪飲了半罈子酒水,有些醉意地開口罵到:「他們兩個勾結著,早就想吞了咱們山頭了,私底下動了不少手腳。」
余淮水想起村里鄉民那些奇怪的態度,怕是那朱有德為污衊臧六江,有意散播出來的。
不作惡也不斂財,還兜頭被人澆了屎盆子,難怪臧六江在旁邊瞧著這樣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