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六江」的墳離得不遠,在進寨山路必經的一片坡上,寨子裡的人選地時用了心,那墳的前頭毫無遮擋,一片開闊,遠遠地能望見山寨方向。
可裡頭埋著的不是臧六江,那便讓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尋到地方,臧六江將肩上的兩把鋤頭往地上一扔,蹲在自己的墳前,抬手拂開石碑上的落雪。
這到底是刨墳,余淮水不覺得忌諱,臧六江卻替他覺得忌諱,為防髒了余淮水的手,臧六江嚇唬他說挪墳也有很多講究,一個不小心便會邪祟纏身,還是讓他這個寨子裡有經驗的人來動手最好。
余淮水將信將疑,被臧六江安置在一旁啃包子,可當他瞧見臧六江手段粗暴地將那腦袋一鋤頭刨出泥土,連土帶肉飛出老遠時,這才確信剛剛都是臧六江胡謅。
總不能讓這麼個腦袋暴屍荒野,嚇著滿山亂跑的孩子就不好了,臧六江就地刨了個坑,算是讓腦袋的主人入土為安了。
「老兄,冤有頭債有主。」
臧六江其實也不怎麼信鬼神之說,他蹲下,將人頭耳朵上的那隻金圈摘了下來塞進懷兜,埋著土,低聲對那還未爛完的腦袋道:
「你若是覺得自己死的冤枉了,儘管託夢來找我。」
「可千千萬萬,別去找旁邊那個。」臧六江咬著牙,有些狠狠地:「不然等我下了地府,照樣能剁了你的腦袋。」
不知是不是魂魄未走,那人頭似乎更頹爛了些,無聲無息地被土掩埋了。
「你說什麼呢?」看到剛剛那副場景,余淮水也沒心思吃包子了,他見臧六江嘀嘀咕咕地對著那人頭說話,好奇地開口問道。
「我給他念往生咒呢。」臧六江一揚鋤頭上的土,齜牙推著余淮水往寨里回:「要他早登極樂,投胎做人。」
平了自己的墳,臧六江將那空空的石碑蓋在地上,寨子裡沒人識字,碑上自然也沒有刻他的名字,這無名無姓的碑就與塊平常石板沒什麼分別,扔了便扔了。
做完了事,兩人啃著包子下了山,正偷偷摸摸地說著體己話,遠遠地,竟瞧見有一人馬正往山上來,離他們也不過百米遠。
臧六江警覺起來,正要將余淮水藏在自己身後,身旁的人卻先一步動了。
「阿旺!你們怎麼來這兒了?」
余淮水有些驚訝地喊出了那人名字,他自然認得來人,那匹馬上正是傅明貼身的小廝,自小隨著他們一同長大的,當時傅明與他們野逃要換衣裳,第一個扒的就是他。
那時阿旺與幾個小廝換了他們的衣裳躲在馬車裡,時不常地出來露個面,這才瞞過了那些暗地裡跟著的眼線,可過了這麼多時日,他們應該已經回了中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三少爺!!」
頭一次上土匪山的阿旺驚心膽戰,還當是撞見了土匪,錢都摸出來了打算換個活命,沒想到見攔下自己的竟是許久不見的余淮水,當即嚎哭著跳下馬來。
「三少爺!!出事了!出事了!」他的哭聲震天響,驚飛林邊的一片鳥獸。
「怎麼了?你好好說!」余淮水心裡咯噔一聲,還當是傅家出了事,連忙急急地迎上去。
「老爺夫人,老爺夫人都知道了,說什麼都要來一趟!」阿旺眼瞧著就要往余淮水身上撲,臧六江眼疾手快,一把就把人接住了。
「啊,啊多謝... 」阿旺腳下發軟,倒著謝抬起頭來,卻瞧見臧六江那張笑眯眯的臉。
「啊呀!有土匪!!」阿旺見了鬼似的嚎起來,一路的奔波加上驚嚇,竟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兩人無法,又不能把人扔在山上不管,拉了馬過來,將人拖回了山寨,敲響了還沒起床的傅明房門。
「就是如此,二哥。」余淮水將遇見阿旺的經過講了一通,就阿旺說的,傅家二老怕是要來這莊子一趟了。
「咱們..... 咱們要不先回家吧?老爺夫人肯定生氣了。」余淮水還沒改過稱呼來,有些忐忑地看著傅明。
傅老爺傅夫人雖說疼惜孩子,可犯了錯也是真的打,就連余淮水都逃不過。
「...... 」被余淮水寄予厚望的傅明陰沉著一張臉,想了半晌,朝余淮水招招手:「有沒有紙筆,給我拿些來。」
臧六江手腳快,立刻取了回來,三個人頭對著頭,看傅明有何妙計。
「淮水已救,現已在莊裡安置,受傷不能上路,望大哥來此一見..... 」
余淮水念著,茫然地抬起頭來:「二哥,你怎麼要叫大哥來?」
他還當傅明是要書信一封,去懇求傅家二老別跑這一趟呢。
「還能為什麼?」傅明陰惻惻地笑了起來:「這打不能光讓我挨啊。」
第62章
傅明不缺銀子, 差人找了信客快馬加鞭地去京城裡送信,只等把傅聰誆來,三人一道受罰。
阿旺一路策馬,不分晝夜, 從中原趕到了此處, 為的就是提前給傅明通個氣。
心系主子的阿旺昏昏沉沉地做起夢來, 夢中傅老爺手持著鋼尺,對著他們少爺便是一頓狠打。
為著他們看管不力,又罰了兩個月的月錢。
傅夫人心疼少爺憂思過度,又挑剔他們服侍的不好,又罰了一個月的月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