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塞子還打開過,是前不久余淮水看書不小心割傷了手用來塗的,現在剩了大半瓶,被臧六江恭敬地遞到傅聰眼前。
「大舅哥,你便幫我去勸勸吧。」
臧六江口氣鄭重了許多,讓傅聰也收斂了些玩鬧的神色。
「淮水本來就吃的不好,底子弱,心情不好他便一心撲在書本上,最近連粥都只吃個小半碗。」
「你們也瞧見了,他倔地厲害我勸不動,不如你們勸勸傅老爺傅夫人,先緩緩,要他也能好好地過個年...」
臧六江是如何疼愛余淮水的,傅聰傅明也看在眼裡,余淮水連臧六江的話都不聽,便更不會聽他們的。
可眼下,傅聰傅明也有要問臧六江的話。
兩人對了個眼神,還是由傅聰開了口:「我聽我老爹說,你不肯遣散了土匪?」
「你這又不是真的土匪山寨,何必苦苦堅持?」
臧六江一時啞然,他有不能對他們說出口的緣由,只得僵僵地閉上了嘴。
「......罷了。」
傅明見臧六江不說原本要急,傅聰卻先一步打斷了他。
傅聰是大哥,雖有時候會暴躁,也不夠機敏,可總是能沉得住氣。
「我替你去說一聲,老爹老娘疼淮水,大概是能成,可這樣一直拖著也不是個法子...」
「若能解決便解決,解決不得,你們便罷了吧。」
臧六江的拳頭霎時攥緊了,腰背筆直,很倔強的一個背影。
傅聰看他的模樣,知道他這是不肯,只得嘆氣往外去。
到底是只有十九歲,半大小子。
臧六江明白,傅老爹說的是對的,他已經在皇帝面前露了眼,一個土匪,被王爺用了一次沾染上的政務,皇帝本就對他有些疑心,若從此銷聲匿跡還好說,可若是余淮水走了仕途,上了朝堂,他與余淮水的那些交際便成了居心不良的勾結。
這比傅老爹所擔憂的通匪要嚴重太多,疑心生暗鬼,猜忌的種子一旦埋下便是點燃了引線的火藥,無論引線多長藏得多麼隱蔽,總有炸響的那一天。
可他不願意與余淮水分開,他們兩個好容易摸索到了幸福的邊緣,怎麼肯輕易就撒了手。
他不願斷了余淮水的路,同樣,他也清楚余淮水不會主動去斷了他的路。
臧六江心裡隱隱地有個法子,他想去賭上一賭。
轉眼,齊一被臧六江喊來了茶樓,他從下山的大夫那兒打探過傅夫人的情況,知道沒什麼大礙,面對臧六江時也就沒了拘謹,只當是兩人扯平了,又恢復成了往日那副腔調。
「什麼事?」齊一坐在茶桌對面,捏著幾兩一塊的點心大口吃到,算是彌補自己的食餉。
「你替我去找個人。」臧六江尋到了茶樓,對著齊一,他單刀直入。
「誰?」齊一疑惑,臧六江這會兒該是焦頭爛額怎麼解決自己岳父岳母的時候,怎麼還有心思找別人?
「臧強,我老爹,你告訴他我有事尋他,要他回山一趟。」
臧六江撂下了話便要走,後頭的齊一滿頭霧水,正要追問,便見臧六江指著他吃過的那幾分點心,要茶樓小二給他再包上幾份,帶回去給余淮水吃。
「我上哪給你尋去!」
臧六江要走,齊一卻不許他走,江湖茫茫然,找一個老頭堪比大海撈針。
「我有個猜測。」
臧六江瞧著小二匆匆去後廚的背影道:「你去軍中找找。」
「什麼?」齊一當自己聽錯了,還要再問,臧六江已經接過小二遞來的食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去軍中找?」坐在案上的王爺聽到齊一如此稟報,饒是他也不由得愣住。
他從未見過臧強,只知是個心眼子頗好的老土匪,年紀怎麼也將近五十,即便是募兵也募不到他的頭上去,怎麼臧六江就生出這樣的想法來。
臧六江找齊一尋人,自然就沒有隱瞞王爺的意思,這話是故意說給王爺聽的,為的什麼,不言而喻。
軍中的事不是隨意打探的,臧六江如此,是想借王爺的勢。
「你去尋尋吧。」王爺展開一本新的折信,隨意道:「用本王的名頭去。」
「是。」齊一領了令,行禮出門。
傅聰說到做到,答應了臧六江,即刻便把事情辦了,去自家老爹跟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將余淮水的頹然說了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