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夜, 這郊外的客棧里沒有一個閒人,被從睡夢中吵醒的小二打著呵欠,強打精神引著三位半夜前來住宿的客人往二樓客房去。
「外頭下起雪來了,多虧三位運氣好, 能找著咱們這兒。」
小二瞥了一眼三人肩頭的殘雪, 加快了腳步, 先一步開了客房門板。
「貴客先歇歇,我去給您燒壺水來。」
傅聰答應了一聲,擺擺手示意小二出去,小二也巴不得趕緊應付完回去睡覺,低頭哈腰地說了兩句好話, 便合上門出去燒水了。
屋裡沒了旁人,傅明趕忙上前去替余淮水撣身上的雪水, 屋裡剛剛擱了炭還沒有暖和, 若是余淮水穿濕衣裳太久,怕是要染風寒了。
「怎麼回事....淮水你怎麼....」
「天也晚了。」
傅明的話還沒問完,傅聰便先一步打斷了他,吹了一路風雪他也有些狼狽,可對著余淮水, 他臉上還是掛著和煦的笑。
「先不提這個,好好歇一晚吧。」
「對,對!大哥打鼾聲音太大了, 我們再出去包一間房,淮水你過會兒喝些熱水好好睡一覺。」
傅明自然清楚傅聰的意思,連忙收了聲,將炭盆往余淮水的腳下挪了挪,跟著臉色陰沉的傅聰往屋外去。
「媽的, 肯定是那王八羔子幹什麼了,當時就該狠狠心,直接把他倆拆開。」
拐過了客棧走廊,傅明終於是沒有忍住,小聲罵了一句。
「總好過現在這樣......」
前頭的傅聰不接話,黑沉著臉一路往客棧後院裡去,那邊有一座茅草馬廄,裡頭空蕩蕩的,只拴著他們三人來時帶來的三匹馬。
大黑立在馬槽前,也不去吃草,只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氣勢洶洶過來的傅聰。
「哎,哎!大哥!」
傅明蒙頭蒙腦地跟著傅聰進了馬廄,這才反應過來他是要夜騎回山,連忙伸手去拉傅聰。
「淮水說了,不許咱們去問的!!」
對,是下山時余淮水親口說的。
那還是沒有落雪的前半夜,傅聰傅明白日裡耍了幾下把式,身上累了精神卻好得很,熄了燭火窩在被窩裡侃大天。
「我說你技藝真是退步了,等淮水考完了,咱倆再去武館裡泡兩天去。」
「嘿!要不是地不平,你能傷著我?咱倆從小到大,勝負五五開!」
「少來...也就是我這個當哥哥的讓著你呢。」
傅聰那頭沉默了片刻,忽地問了一句:「你聽見什麼動靜沒有?」
「什麼動靜?」
傅明驟然緊張了,把漏在被子外烤火的兩腳縮回被子裡,瞪著兩隻眼去看傅聰的方向。
屋裡沒了燭火黑成一片,傅明兩眼睜得再大,也看不清對面同樣縮在被窩裡傅聰是個什麼神情。
「哪有什麼動靜,你別嚇唬人啊......」
傅明自小就怕鬼,小時候從家僕那兒聽了個茅廁鬼抓腳的故事,嚇得他連著一個月都不敢夜裡進茅廁。
越想越覺得是自家大哥嚇唬自己,傅明死鴨子嘴硬。
「有動靜又怎麼了,就是有那個冤死的女鬼,讓她來找我,我給她做主伸冤去......啊!誰在外頭!」
傅聰到底膽子大些,確定是外面傳來的動靜,立刻穿鞋下床,徑直向門板走去。
外面的人應當也聽見了傅明的怪叫,原本只是猶豫地踱步,這下也慌張地敲起門來,聲音小小的,透著些不安。
「淮水?」被傅明攥著後襟衣裳,傅聰還是打開了門,自他聽見敲門聲就知道來人是誰,這一看,立在門前的果然就是余淮水。
「淮水?這是怎麼了,快進來。」
傅明見找來的不是女鬼,頓時大鬆口氣,換上笑模樣伸手要去拉余淮水進屋。
可余淮水沒動,他緊了緊自己背上那幾卷書,抬頭看著傅聰傅明。
月光有些朦朧,照映在余淮水的後背,讓他的前身隱在了黑暗中,看不清臉上是個什麼表情。
「大哥,二哥。」余淮水開了口:「我們現在就動身去京城吧。」
「現在?」傅明驚訝地看了看天色,已經是午時了,還是這樣冷的冬日,淮水怎麼突然這樣心急了?
「淮水,怎麼突然就要走?」
傅明怕余淮水多想,連忙找補:「你答應去京城哥哥肯定願意,不過是不是太倉促了點,你的書什麼的都沒收拾呢,咱們也不急在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