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結識這種人的,別扯些什麼偶然路過的胡話,這書房應是被用過一段時間了。」
臧永強說著,用那雙銳利的鷹眼注視著臧六江的臉。
臧六江近些年與山下那王爺走的頗近,莫非是那王爺想要扶持個朝中勢力,偷偷藏在山寨里要臧六江替他養著?
若是如此,那便讓人心生懼......
「我與書的主人成親了。」
臧永強:?
膽兒可真大啊。藏在屋門外的臧遠不由得感嘆一句,此刻他少有的對自己這個混帳弟弟生出了些許佩服,遂離那屋門又遠一步。
臧永強想說些什麼,可張開嘴,又露出個疑惑的表情。
成親?
臧六江和誰?
大明如今允許有女官了嗎?
還不等臧永強思索出個頭緒,眼前的臧六江已經矮身跪在了書案前,他腰杆自小便是筆直的,像插在地上的一桿槍。
「兒子不孝,已經與男人成親了。」
「......」臧永強瞠目,半晌,一巴掌拍地滿桌筆飛紙震,一把鬍子都要立起來了:「胡鬧!!你和男人成哪門子鬼親?!」
「我沒有胡鬧!」臧六江梗著脖子:「我是真心的!」
「你這混帳東西,你這是要斷子絕孫的!」臧永強正欲罵些更難聽的,突然想到自己又何嘗不是這個狀況。
雖說他不好男色,可也終身未娶,收了這六個孤孩當兒子,打根本來說,與臧六江也沒什麼分別。
「......你是真心的,那人家呢!」臧永強不想就這麼鬆了口,仍是黑沉著一張臉。
若真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現在應當是在下頭與臧六江一道跪著才對。
要不是那人膽小怕事,就是人家已經離開山寨了。
「他去京城了...... 」
臧六江腦袋低低的,剛剛還梗著脖子頂嘴,如今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哼!」臧永強又不是傻的,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八成是人家要去科考,一腳把他這土匪兒子給踹了。
他口氣也緩和了些,想來也是臧六江一時糊塗,便開口道:「如此也好,收了你那心思,再找一......」
「我不找。」臧六江生硬地開了口,頂著臧永強驚訝的目光,他彎腰伏地邦邦邦地磕了三個響頭。
「爹,兒子不孝,不能再替您守著這寨子了。」
臧永強臉上的詫異一閃而過,他並未接話,只是沉臉望著臧六江。
「這山寨傳到了我的手中,一些風難免便要吹進我的耳朵。」
臧六江又重回了那腰杆筆直的模樣,道出他窺出的猜想。
「這山寨既不打家劫舍,又不危害百姓,我那時不明白,為何您還要占著土匪這樣的惡名,豈不是白白被鄉民詬病。」
「十年前,您帶著一隊人來到這個山頭占山立寨,做過唯一的壞事,怕就是搜颳了一波米麵草藥。」
「那時朝堂動亂,前朝那位與當今聖上勢不兩立,勞民傷財,死了一批又一批的軍民。」
「若我猜想是真... ...前朝將士兵卒為保性命,隱姓埋名於深林山寨,也並非妄想。」
臧六江抬起頭來,對上臧永強愈發冰冷的雙眼,那目光迫人,如刀刃入骨,讓人生寒,臧遠立在門外,雖說並未瞧見臧永強臉上的神情,可也似有所感,出了滿襟的冷汗。
「那一年倭寇犯亂,您說要下山遊歷,自後半年未歸,可隨後便是東南鏖戰,沿海倭寇被退,那時,您才回了一趟。」
「您說要我替您守著山寨,兒子那時胸無大志,只當這山寨便是全部的天下,是讓我漂萍有所依靠的地方,不缺吃穿,快意極了。」
「可是爹,他將我的魂都帶走了,我不能守在這兒,他不在這裡,這裡便只是一潭死水,我留不下了。」
臧六江又一次叩頭,幾乎將腦門鑲進地里:「我不能再當這不清不白的土匪草芥了,我想堂堂正正地立在他的身邊。」
「不當土匪。」臧永強並未對臧六江的猜測做出任何回應,越過那個可怖的猜測,便已是回答。
臧永強冷哼一聲,俯視跪倒在地的臧六江:「那你想做什麼?」
「他有他的仕途,我不是那塊料,學不得那些,只得求您再托我一把。」
臧六江聲音悶悶地,卻很堅決:「我不怕戰死沙場,求您帶我去吧。」
「戰場不是你兒女情長的地方!」
臧永強愈發嚴厲,他全然褪去了為人父母的皮囊,那兩朝為將的殺伐魄力讓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