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
小壇一揚臉,說不盡的自豪:「咱們三少爺人聰明,品行又端正,誰見了不夸一句君子之風,哪是外頭那些閒散少爺能比的。」
「就是就是。」幾個小丫鬟樂個不停,掌著燈籠將燈火帶離了余淮水的小院。
人都走了,余淮水望著書案上燭火跳動的燭台,半晌,從懷兜里摸出一隻東西來。
紅色絨布拆開,燭火之下,露出一隻晶亮的金圈來。
這是臧六江原本戴的那一隻,余淮水那時說不吉利不許臧六江戴,可私底下卻偷偷地收了起來,離開山寨時貼身帶著。
前不久傅明撞見他拿著這隻金圈,硬是搶走找金匠燒紅消毒又燙了幾遍,今兒才回到了他的手裡。
應當是臧六江戴的久了,金圈上有深淺不一的磕碰,在澄黃的燭火光暈下,那隻金圈隨著余淮水的撫摸折射出細碎的光線,將他黝黑的眸仁映得一亮又一滅。
他從前以為自己是最喜歡讀書的,可如今看來,似乎也不是這樣,臧六江還是比書要好看些的。
不然也不會引得他讀著讀著書,便愣神回想那肆意張揚的笑臉。
掐著那隻金圈,余淮水趴伏在書案上,映著那火光一點一點瞧金圈上斑駁的痕跡。
「......你還真不來尋我。」余淮水輕輕開了口,有些埋怨也有些理解。
若臧六江真蒙頭蒙腦地衝進京城,對他們兩人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臧六江在寨子裡等他考完回去便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
余淮水疲憊地合上了眼,將臉埋進自己軟軟的薄衫之中。
他還挺想他的。
傅家院牆下,一列侍衛正蔫頭蔫腦地打呵欠,執著燈籠從院裡經過。
「呵欠......咱們二少爺可真是,為著小少爺備考,也不能給咱們加值夜啊.....」
「少說兩句吧,咱們少爺還給添銀子呢,你不愛干有的是人干,我堂弟還加不進來呢。」
「我又沒說不干......」
幾人背影漸遠,牆頭上悄無聲息地翻下一個身影,臧六江落在牆根,用十分不滿意的眼神瞧了一眼侍衛離開的方向。
態度敷衍行為懶散,這幅德性怎麼保護自家媳婦兒安全,待淮水考過了,他一定好好地訓一批侍衛,把這些懶骨頭都給掃出去。
只是眼下還有一日余淮水便要考了,臧六江只得把教訓這幾個侍衛一通的想法給摒棄了,免得鬧出動靜來擾了余淮水的心思。
臧六江也是頭一次來這宅邸,並不清楚余淮水被安排在哪個院裡,不過按理來說,余淮水備考,自然是越安靜的地方越好,他左右瞧瞧,一路便往宅邸深處摸去。
傅家給余淮水布置的小院還是十分用心的,遠離市井街道,後頭便是假山,院裡連了一汪池塘,夏日裡會有游魚跟荷花供人觀賞。
當時傅家還找了個神叨叨的大師來看,說住這院子定能高中狀元,余淮水的住處這才定了下來。
不過現在是冬日,傅家又怕安排下人守夜會擾了余淮水休息,院裡蕭蕭索索的連個人影都沒有,若不是臧六江瞧見屋窗透出一抹亮光,他還當這院子沒人住呢。
臧六江有些緊張地拽了拽自己衣袍,他接連擦了幾日的藥,身上總帶著藥膏的苦味兒,即便是沐浴過後擦了粉,還是能隱約嗅到那個味道。
他只是來瞧一眼,不做旁的。
臧六江在心裡對自己叮囑幾遍,這才邁步上了屋階,側身立在窗戶邊上。
屋裡安安靜靜,沒有一點聲音。
臧六江輕輕抬了一把窗棱,將那糊了明紙的窗框慢慢抬了起來,屋內燭火被灌入的冷風吹得搖晃,桌上書頁沙沙翻卷,明明是十分細小的聲音,還是聽的臧六江心跳不停。
多虧夜已經深了,伏在案邊的余淮水沒有動作,仍是沉沉地睡著。
只是幾日未見,臧六江卻覺得自己周身血液,都在瞧見余淮水的那一刻如入春般融化,就連嘴角都不由得抬了些,帶上了笑意。
心中悸動,臧六江緊張的手指都在哆嗦,他怕風太冷把余淮水吹壞了,可又捨不得就這麼走了,臧六江猶豫著,合窗向屋門走去。
余淮水趴在桌上睡覺可怎麼行,好歹讓他進屋去給他加條毯子。
桌邊的燭火又一次搖晃,這回立在窗外的人站在了桌邊,看著余淮水攥在手中的東西,臧六江真覺得自己進屋就是個錯誤。
看到那隻熟悉的金圈,石頭心腸也被焐熱了,何況是本就捨不得走的臧六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