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成燁感受到腕間的溫度停留一剎那又消散,散在林木間,無影無蹤。
等長安在林外來往打轉快半柱香後,謝成燁終於從小道走上來。
「是著急走了?」謝成燁問。
長安跨步上前,答:「夫人回來後用了些雪花酥,又拜了一拜,應還未急著走,只是我見夫人回來有一段時間,主子還不回來,有些擔憂,才在這等。」
長安習武,耳力極佳,因此聽到主子是和沈小姐討論那日救人的經過,可走遠後的話語卻聽不真切。
他以為是主子聽了他晨間問話後在試探沈小姐,可怎麼沈小姐神色自若先回來了,主子反而在後頭,神色悒悒呢。
長安微微搖頭,只嘆這事風隨書局的話本里也沒教過啊。
謝成燁徐行至東側平地時,沈曦雲剛好磕完頭,許是春和憂心她冷新攏了件披風,靜靜站在那,秀髮挽起,幾縷髮絲垂下,肌膚如雪,眉目如畫,像謝成燁從前在燕京名家畫手那見過的仕女圖,連風也偏愛她。
「既然郎君已回,我們便下山罷。」
待沈府的馬車從順承門入城,拐到南十字街上時,已到申時一刻。
沈曦雲想著既然已避開禍亂,回去就不必繞路了。
瞥了眼坐在馬車另一側專心看文集的謝成燁,她安心掀簾欣賞喧囂熱鬧的街景。
她同謝成燁最理想的相處方式便是這般,井水不犯河水,再找來醫者醫治讓他恢復記憶,兩人順順噹噹和離。
街市上幾個正在攤子上喝酒的流民見到沈府的馬車從南十字街口進來,彼此遞了個眼色,其中一人立馬反手把酒碗扣在桌上,拍桌而起,大聲和攤主吵嚷起來。
散落在小巷口、其他攤鋪的一些流民見到此處的動靜,也挑起爭執,亮出刀刃,推搡間逐漸聚攏靠近沈府馬車。
沈曦雲透過車窗意識到事情不對時,已有流民聚集到馬車跟前,她想到前世謝成燁說官衙斷案是圖財。
登時彎腰,「啪」一聲打開車裡貫來會放置些金銀銅錢的箱籠,從裡面抓出幾錠銀兩和一大把銅錢,直接通過車窗向街巷另一邊扔去,企圖吸引走涌過來的流民。
但並不生效。
馬車前,流民已嚇住車夫,欲掀開車扉,長安見狀,欲出手保護主子,被謝成燁眼神制止。
春和護在小姐跟前,景明拔出隨身帶的短刀喝令流民後退,沈曦雲抬高箱籠直接扔到馬車前頭,「諸位若是求財,此刻便可拿上金銀離開。」
流民仿佛全然未聽到一般,依舊揮舞刀刃作為威脅,只是一個手拿長刀的刀疤臉男人動作間,直直朝向謝成燁的方向。
長刀向前滑出一尺,和沈曦雲上輩子記憶的場景一模一樣。
區別只是她這次沒坐在謝成燁旁邊,更不可能為他擋刀。
謝成燁見冷鐵攜寒光襲來,反應敏捷,迅速準備側身躲過再借力推過案幾反擊。
忽然眼前一花,一道苗條婀娜的身影擋在他面前,伴隨一陣極為熟悉的蜜桃清香。
「阿燁,小心!」
他心中慌亂,失神怔住的片刻,刀刃已入肩,抬起的手仍努力碰到面前的少女,身影卻倏忽消散。
驚呼聲徹底驅散他眼前的幻覺。
流民放下武器逃跑、長安撲到跟前看傷、景明收起刀回撤,他感到鮮血順著手臂流下。
「滴答、滴答。」
全然顧不上傷口,他深深看向另一側驚魂未定的姑娘。
為什麼自己會產生這樣的幻覺?
第9章 騷亂原本貼在他身邊的小姑娘……
沈府,曲水院。
濟善堂的方大夫一路小跑過垂花走廊進了屋,藥箱一撂,奔到軟榻跟前檢查起謝成燁的傷口。
卻見肩胛處已按壓上一塊布巾,止住出血。
「是我包紮的,從前跟在娘身邊,學了些簡單的傷口處理之法。」
沈曦雲坐在屏風邊的梨木凳上,咽下一口棗茶,解釋道。
當時在馬車裡,謝成燁不知是被嚇住還是怎得,絲毫沒躲,導致傷勢瞧著比她上輩子還要嚴重,月白的錦袍衣袖被染成紅,鮮血滴落在地上形成一灘觸目驚心的血泊,委實可怖。
他還毫不在意似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