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雲踏出書房門,想起需要醫治的病人還在屋裡沒出來,轉頭回去拉上謝成燁的袖袍,疾步往正廳走去。
正廳內。
謝成燁悶聲靠住椅背,看沈曦雲又是噓寒問暖章典一路辛勞,又是在章典裝模作樣為他診完脈後,忐忑發問:「敢問神醫,郎君的失憶能治好麼?」
章典「嘖」一聲,「這是因為傷勢,經脈淤堵所致,只需我略一施針,疏通經脈,恢復不難吶。」
沈曦雲聞言長舒口氣,眼眶濕潤,忙道:「那便好,那便好。」
謝成燁和章典均敏銳察覺到沈曦雲情緒的起伏變化,章典避開沈府眾人視線,對著謝成燁擠眉弄眼,無聲做口型,你這夫人倒真是在意你。
謝成燁左手抬起,裝作輕咳,實際是為掩飾嘴角壓不住的笑意。
沈曦雲又問:「那不知何時章神醫可施針救治?」
已是酉時一刻,章神醫又是遠道而來,舟車勞頓,在府里歇一歇亦無妨,一日罷了,比起別院的三月時光算得了什麼。
章典心道這事沒提前和小殿下對過,不過他該是急的,反正是演一場,不費心力,就要開口說今晚就可施針。
可惜不知是不是天公作怪,要懲罰章典身為醫者幫人弄虛作假的行徑,他話沒說出口,在附近出診的方茂趕到了沈府正廳。
去歲在濟善堂,方茂親自給謝成燁看過,發現有經脈淤堵之症,但根據多年行醫經驗判斷,程度不重,應當過些時日就能自愈,就沒有放在心上。
哪知月余過去,挨到南十字街遇襲,沈曦雲請教他失憶一事,方茂百思不得其解,懷疑是超過他醫術的奇怪病症。
今日得知章老竟然自行來了沈府,立馬收拾好藥箱過來,只為學習章老醫治之法。
章典坐在八仙椅上,在方茂認真求知的目光中有些心虛。
「章老說是經脈淤堵所致,可為何久久不好呢?」方茂搭脈,發現謝成燁體內淤堵症狀幾乎可忽略不計,並不像是能影響人記憶的模樣。
章典用花白的頭髮擋住臉,對著謝成燁偷偷翻了個白眼。
為何不好?
那不是眼前這位不樂意好麼?
發愁,他一個曾為皇室座上賓、把太醫署一群太醫訓得服服貼貼的神醫,竟然淪落到要如同江湖術士一般,行些坑蒙拐騙之道了。
「這有些淤堵,它不在身體四肢,它在腦袋。」章典指了指額頭,繼續解釋道:「腦袋被瘀血堵住出了問題,才會失去記憶,尋常診脈之法是摸不出來的。」
謝成燁目光從沈曦雲身上移過來落在章典凝重的臉色上,他怎麼覺得章典意有所指。
方茂拱手,虛心求教,「原是如此,那章老該是用了些特殊的診脈法門,發現了這點。」
章典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不錯,只是這特殊法門,不好教,要依靠多年的行醫經驗去領悟。」
他語氣愈發高深莫測,「尋常的診脈只能探查到體表和四肢的氣血狀況,但總結多年行醫所見的患者,能夠用這套特殊的法門,察覺到腦袋的異常。」
方茂嘆服,「還是章老醫術高深,能分辨出這些,不想我竟始終未曾發覺這點。」
他又說,「那不知章老施針時,我可否在旁邊一觀,學習一二?」
章典尬笑幾聲,他從前行醫,就算太醫署的太醫全圍過來看也不怕,反而十分樂意展示自己的高超醫術,但這回兒不同,醫者和病人兩人心裡清楚病是假的,他施針不可能動謝成燁大穴,但只動尋常□□位又沒法糊弄過眼前這位大夫。
他面露難色,選擇誇大施針的難度推拒,語氣中帶著幾分猶豫,「畢竟是涉及到腦袋的事,該謹慎些,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發大禍。待日後我們再探討一二罷。」
方茂微微點頭,表示理解。
只是這樣一來,施針的事就該放到明日了,畢竟是「大事」,應當慎重,好生準備。
沈曦雲聽到章典描述此事難處,心中也不禁感到一絲擔憂。
她忍不住插話問道:「不知章神醫醫治成功的把握有幾成?」
她怕自己是不是太過依賴前世記憶,想著前世章典能治好謝成燁,今生亦當如此。可她實際對前世的醫治過程並不清楚,萬一是費了許多功夫才治好的呢,萬一謝成燁明日仍恢復不了記憶呢。
她盼了多日的希望莫非要就此落空?
失落的表情太過明顯,章典本就因胡謅治病而滿懷愧疚,見狀連忙安慰:「雖難了些,但我把握是很大的。」
他微微沉吟,想到恢復記憶這事,病人和病人家屬都願意,給出答案,「九成九,我有九成九的把握,不出意外定能治好公子這失憶症。」
沈曦雲聽後心中大定,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好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