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在和離書上的手蜷縮緊握。
「沈姑娘似乎從進屋以來,都沒有好奇過我究竟是誰?」
謝成燁轉了話口,問道。
這是尋常人應有的反應與態度麼?她是不關心,還是,早就知道?
沈曦雲並不為此事煩憂,她要同他和離,並不是因為重活後知道他是淮王謝成燁,而是因為他從來不曾愛她。
所以她也不要再愛他了。
對一個不再愛的人,她自然不會關心這人是扁是圓,姓甚名誰。
今時今日,換一個失憶的陌生人告訴她恢復了記憶,她也不會好奇其身份。
她坦蕩磊落地說:「我並非多事之人。公子恢復記憶後,若是願意告訴我,定會主動告知,若是不願意,就算我問了,只怕會得到個虛假的答案。」
「公子既然如此發問,是想告訴我你是誰麼?」
謝成燁被她的反問僵在原地,他本來是要告訴她的。
如果沒有和離書,沒有他對她真實心思的察覺,他本來是要告訴窈窈,他是淮王謝成燁,他願意接納她的喜歡,願意帶她入京。
但現在,都不再必要。
他低聲輕笑,在有些事上,他的確不如這姑娘通透,遲早要成陌路的關係,知曉他是誰又能如何,徒增煩惱。
「沈姑娘說的是,我是誰並不重要,在後頭這一個月里,我還是林燁。姑娘於我有大恩,不僅救我性命,還願意忍受我在府上的叨擾。」
「而我的身份,大抵會為你帶來諸多麻煩,不如不知,反而乾淨。」
沈曦雲雙手交疊,又行一禮,「如公子所言。今日出了這門,我便還喚公子郎君,免得引人生疑,壞了公子大事。」
「好。」謝成燁注視著她,良久,「窈窈。」
縱是一樣的稱呼,但許多事,到底是不同了。
天翻地覆,再無遮掩。
「那我就不打擾公子了。」
說完,沈曦雲緩緩走到屋門,推開,陽光猛竄進來,為她穿上一層金色的披帛。
沈曦雲眯了眯眼適應光線,突然想到什麼,停下腳步,轉身看他。
「公子,還有一事。」
謝成燁心中一緊,不知從何處生出些期待來,卻不知是在期待什麼。
「何事?」
「雖說已約定好一月後和離,但我這人,平日裡憂思難免多,怕誤了公子的事。不知,公子可願把和離書給我保管,安一安我的心?」
「就當作是給這約定的一個保證。」
謝成燁失笑「嗯」了聲,看向一直放在桌上的和離書,抬起手,把紙張捲起,舉止緩慢仔細,一副生怕給文書留下劃痕破損的樣子。
手撐住桌面緩緩起身,不等沈曦雲過來,他走到門口。
如玉的指節握住和離書的一端,在泛黃紙張的映襯下愈發溫潤,只是骨節觸碰間,難免過於用力。
沈曦雲原本恭敬抬手,等著他把和離書放在自己手心,但見他一直維持握著和離書的動作,還當是沒揣摩好這位王爺的心意,連忙變幻動作,握住和離書另一端要接過。
略一施力,沈曦雲終於把和離書收在手中。
摩挲離開她一夜的紙張,心道回去棲梧院後,她必將之放在床邊好生保管,上輩子經歷引起的心病今日總算治好一半,另一半,就等到二月二十三,官府正式落印時圓滿。
想到此,她倏地一笑。
這輩子許多事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不論是莊子上的產婦、溫易之,還是她,定然都會有個不一樣的結局。
她把和離書收進袖口,就要告辭離去。
謝成燁忽略心底不合時宜而泛起的綿綿密密的疼,問道:「姑娘這是擔心我不講信用?」
「怎會,我相信公子會踐行諾言,只是我愛多想。」
她篤信,若不是為了他要辦的事需遮掩身份,謝成燁巴不得立馬就去官府和離。她比任何人都知曉,謝成燁厭惡她的決心,又怎麼可能自以為是,覺得他會反悔,拒絕和離。
謝成燁淡淡道:「是,我只是想告訴姑娘,不必有此擔心。」
「一月後,我們便和離。」
日光高懸,院落青石板路上的兩道影子,逐漸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