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雲瑤咽氣前,最後看見江州城外,一個瘦瘦小小的乞丐女孩,攥緊袖裡的利刃,防備地盯著四方,落進遠處一位溫柔微笑的婦人視線里,她朝小乞丐招招手,給了她一個饅頭和清水,並讓僕人守著等小女孩吃完,免得被搶奪。
女孩狼吞虎咽吃著,聽見僕人對婦人稱呼「曹大夫」。
那是她還是流民「七兒」時,感受到僅有的溫暖。
「對不起。」
她在幻覺中對著那婦人低喃。
「孟雲瑤在世間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一句『對不起』。」謝成燁扶著沈曦雲在王府內散步,同她道。
雖然並不知這句道歉是對誰說的,但至少她到底是有了悔意。
沈曦雲靜默片刻。
「她既已死,旁的也沒必要深究了。」
「好。」
謝成燁趁著今日空閒時間多些,又同她絮叨了許多,譬如他查到了月讀的行蹤,此人是蘭皇后姊妹的孩子,同昭華公主是表兄妹,昭華的去向公開,月讀特意攔住他的轎輦向他確認過。
「你沒趁機捉住他麼?」沈曦雲好奇問。
她後來回過味明白謝成燁當時幾次面對月讀的奇怪大抵是醋了,如今得知他身份,不是千載良機?
謝成燁看出她臉上的促狹,控制著力道捏了捏她頰邊的軟肉,「他將功抵過換我饒了他,允諾餘生隱姓埋名,歸隱山野。」
不過,他沒說,月讀走前,同他說了件事。
「我第一次見沈姑娘,是在去歲江州城外的畫舫上,那日是她及笄禮,她同她爹娘還有眾多親朋好友在慶賀生辰。」
河道上星火點點,仿佛被仙人撒了把揉碎的金箔。
但月讀眼裡,只有倚在船頭輕笑地姑娘,梨渦盛著月色,眸中盛著整條星河。
謝成燁聽聞此事後,默默在轎內獨坐良久。
那時他不曾見過的窈窈,爹娘尚未逝世、無憂無慮的窈窈。
他既羨慕又嫉妒,還有幾分難過。但知曉世事輪轉,能再來一次已是難得,不敢奢求更多。
王府廊下,沈曦雲拽住他的衣袖,也把他的思緒拽回當下。
「那你呢?」她關切地問。
謝成燁,你說了這麼多人,你這些時日又如何呢?
午後的日光為他們兩人身上披上一層輕紗,讓男人向來深邃的眼眸里覆蓋一層朦朧的暈染,他笑了。
「我很好。有了窈窈這一句,便更好了。」
走前,他向她保證:
「窈窈,很快了,很快便會結束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謝成燁一日比一日忙碌。
但就算再如何忙,也會抽出時間來見她,陪她用膳或是散步,哪怕是她在書房作畫,他只能在一邊處理公務信函,也是好的。
直到臨近歲末,燕京落了一場雪。
整座皇城都陷進鵝毛絮里,淮王府飛檐下懸的銅鈴結了冰棱,風過時再沒有環佩叮咚,只余鈍響悶在空氣里。
沈曦雲是在江州長大的姑娘,平生第一次看見這樣大的雪,忍不住跑到王府的花園玩起雪。
「小姐仔細手冷!」春和提著斗篷在後面跟在,又連忙讓景明把手爐抱來。
沈曦雲玩得開心,拉著春和、景明和王府的婢女們一起堆雪人,打雪仗,不覺時光流逝。
戌時的梆子敲過,天際忽滾過悶雷般的鐘聲。
沈曦雲指尖一抖,雪團從掌心滑落,伸長脖頸,望向鐘聲傳來的方向——皇宮。
芳沁本在廊下看她們嬉鬧,聽見此聲,連忙對渾然不覺的婢女呵斥道:「快跪下!」
這不是旁的,是喪鐘。
唯有國喪,方能敲響此鍾。
如今宮裡並無皇后,唯一的主子也就只有一位罷了。
沈曦雲愣在原地一瞬,便立刻提起裙擺向院外跑去,在雪地踏出歪斜的印記,指尖尚沾著未化的雪粒子,她的心卻揣揣不安,寒氣順著血脈往心窩裡鑽。
太突然了。
未免太突然了。
這是謝成燁做的麼?還是別的人?=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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