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扭捏性子,從前喜歡是喜歡,不喜歡是真的不喜歡,做不得假。
而如今呢?
她不大清楚自己如今的情感,大抵還算不上喜歡,但對謝成燁她的確生出幾分在乎。
在乎他的安危,憂心他為了給父親討個公道反傷及自身。
她在乎他,那就清清楚楚表明她的在乎。
自打她住進王府,謝成燁便開始行蹤不定,每次回來也只在她這兒匆匆坐會兒便要離開,仿佛是終於把她攏在羽翼下後,可以沒有後顧之憂的行事。
正想著,王府管事的芳沁姑姑領著僕從過來。
「給姑娘問安。王爺剛回來了,想著過來一起吃,讓小廚房加了些菜送來。」
僕從布置上菜餚,芳沁補充道:「王爺風塵僕僕歸來,先下正沐浴換衣,待會兒便到。」
沈曦雲頷首。
菜餚布置完,一身絳紫蟒袍的男人大跨步來了院裡,僕從跪了一地,被他迅速揮手示意起身。
唯獨沈曦雲依舊坐在桌前,含笑看著他。
「今日空閒多,我陪你用完午膳,若是累了便再歇會兒,醒了我帶去府里各處轉轉。」
謝成燁不在她面前拿捏王爺的架子,待在和棲梧院一樣裝潢的院子裡,他反倒顯出幾分從前在江州當林燁的自在。
芳沁在兩人開始用膳後就領著僕從離開,走出一段距離,一個小婢女快步走到她身邊,問:「姑姑,想必這位就是咱們未來的王妃呢?」
殿下如珠似玉護著,此前王府里布局又是挖池子又是種桃樹,待這位住進來後,他們可算是知道為何了。
芳沁斜瞥一眼,「嗯」了聲。
心裡想的卻是,權貴人家她見過不少,這樣卑微的王爺還是頭一回見。
把人姑娘的吃穿用度全都要親自過一遍不說,平時過去一次恨不得沐浴焚香跟要赴宴似的鄭重,昨日夜裡回來為了不吵到她,還要繞路回去。
這哪裡是王妃,分明是祖宗。
這麼想著,芳沁囑咐道:「總之,院子裡那位你們伺候好了,日後少不得好處。」
婢女連忙應是。
沈曦雲不知曉這些細節,但也能感受到王府上下對她的重視,在用膳後難免說起,覺得過於隆重。
謝成燁聞言,靜了靜,道:「窈窈,本該如此。」
她是他認定的妻子。
或許此刻她不這麼認為,但不影響他的態度。
他待她,再怎麼重視,都是應該的。
沈曦雲明了他未竟話語中隱含的深意,不知曉該怎麼接話,難得沉默下來。
「我今日來,還有件事要同你說,關於孟雲瑤,關於上輩子她的作為。」他不願讓自己的意願成為這姑娘的負累,索性換個話題轉移她注意力。
孟雲瑤死了。
身份敗露,一個混淆血脈的流民,不論是對於皇室還是曾經的太陰教都毫無價值。
加之她過於犯下太多殺孽,太陰教內前朝蘭皇后留下的人手為她所用,暗中除掉過朝廷官員還有無辜百姓,死罪難逃。
謝成燁從中斡旋,為她選了一種死法。
「她準備要給你的那顆『血海棠』,我還給她了。」
孟雲瑤被餵下血海棠,躺在大理寺禁室內,同謝成燁說了最後一段話。
「我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裡你六月回了燕京,把她關到了別院。你在外圍剿太陰教,我們失敗了,但我在最後做成了一件事。」
孟雲瑤那時嘴角和眼角已經開始流血,仍然用盡力氣在勾起一個肆意的笑,「我同皇帝交易換來他不插手,派人以你的名義去別院給她『賜』下了血海棠。暗衛告訴我她死得很慘,很慘。」
孟雲瑤猶不知足,補了句:「真暢快呀。」
謝成燁在聽聞她親口說出後,逐漸握緊了拳頭,「你便不曾有過悔意?」
在得知沈曦雲根本不是昭華公主,她恨錯了人也殺錯了人之後,她竟毫無悔意。
那一刻,他覺得用血海棠的懲罰仍然不夠。
她上輩子用計逼死窈窈,他便也想讓她嘗一嘗這味毒藥的痛苦。
血肉逐漸潰爛,藥石無靈。
讓她知曉她殫精竭力苦心維繫的一切不過是一場笑話,讓她飽受痛苦死去。
孟雲瑤知曉血海棠的功效,但直到親身體會過後才不得不承認,難怪當初慧覺給她藥時如此謹慎,太疼了。
身體裂開一道又一道口子,血色瀰漫。
疼痛令她想認錯,求謝成燁找醫者給她止一止疼,但一個轉念,又選擇咬緊牙關不認。
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