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爾利汀淡淡道,眼神里全然沒有了白天對那位丈夫的懷念和哀傷。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真正在眼底透露出一點兒關於她本性的狠毒。
「十年過去了,這個害死我母親和姐妹的賤畜才終於下了地獄。他的顱腦摔成了八瓣,我真恨沒能給他留口氣回來凌遲他。」
只有地下的撒旦才知道,當維爾利汀看見那所謂丈夫的屍身時,花了多大力氣才沒在侍從和聖師面前露出最舒心最癲狂的笑容。那是毒蛇汁液濺出的花,是維爾利汀親手種下的蘋果種子。
老管事在罐子邊敲敲短棒,抖掉多出來的草藥:
「可你就沒想過他有可能活下來?萬一他僥倖活下來了,豈不是馬上就能想到你來找你的麻煩?」
「不可能。我往他的香料袋裡放了遠超過致死量的花瓣汁液,從製作那個袋子開始,我就沒想過他能活。」
「要是他從馬上摔下來沒死呢?」
「那就看看他能不能在我手下活過第二個夜晚吧。」
維爾利汀將雙手交疊置於自己的下巴下,眼神陰毒,翡翠色瞳眸里散出冷異的光。
「我是他的妻子,他昏迷後,醫生將他交由我照顧是應該的。」
「維爾利汀……」管事嘆了口氣。
「你比我想像的,要有本事有耐心得多。」
不得不承認,從她在雪夜裡見到這個女孩開始,她就知道了——維爾利汀一定會幫她報仇。那種熊熊燃燒在眼中的怒火與恨……會變成燒死一切人的花。
「他殺死了你的老師,也殺死了我的女兒。現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他最有應得……可是維爾,我們的復仇不會到此為止。」
老管事長滿粗礪的手又掐緊了,渾濁眼中閃過同樣的熊熊恨光。
「伯爵之上還有更多殘害我們的人!那些坐在王座上發布命令的、那些聖堂里栽贓陷害我們的……他們全部都要承受同樣加諸於我們身上的迫害!」
她看向維爾利汀,維爾利汀同樣神態冰冷,像極了一條蓄勢待發的毒蛇。
「還是從現在講起吧,你之後打算怎麼做?」
管事說完這句話,站起來一瘸一拐把外面的門關上,又在小窗里悄悄地左右看看,確定沒
人後,把二人所有的對話都鎖在了這間密不透風的小屋裡。
「你真的打算去應付那位公爵的調查嗎?」
「嗯,他只在這裡停留兩天,我得在這兩天裡讓他心甘情願把我帶走。」
維爾利汀翻轉手掌看了看婆婆給自己上的藥和做的包紮,之後放下手來,小心緩慢地端起桌上那杯熱湯,喝了一口。
「等明天開始調查的時候,他肯定會問我一些東西,放心,我知道有些事只有說真話才能應付。」
必要的話,她會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全盤托出。
晨光透過檐上窗照進木製的屋舍里。在點點粉塵瀰漫中,照出一條明亮的通路。
路西汀公爵戴上手套,栗色頭髮一絲不苟梳好,等著聖堂來的檢驗藥師報出最終結果。
「……公爵閣下,這馬飼料里,確實什麼可疑藥物都沒有。」
白衣藥師已經在一坨坨馬草料里翻了又翻了,連伯爵身死當天那匹馬吃的馬飼料和採集的毛髮糞便都檢驗過,愣是沒在其中檢查出什麼能致使獸類發狂的成分。
「水源里呢,檢查過了嗎?」
「那個檢測難度就太大了……先不說她不太可能在馬廄水源中下藥,那樣全體烈馬都會發狂……她就算是在流動水桶中下藥,那樣微小的痕跡在被沖刷之後我們都會檢測不出來。」
公爵輕輕拉扯手套的腕部部分,在倉庫里緩慢來回踱動著。
「這麼說來,是找不出她在獵馬身上動手腳的證據了?」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蹲在地上的檢驗醫師目光微移。他讀不出路西汀公爵話語中包含的心情,分不清他是否想給那位寡婦定罪的真實態度,只能模糊著先給出一個中肯定論。
只要能讀出公爵想給她定罪的想法,他馬上就能給出一個新的結論來。
「嗯。做得不錯。」
出人意料的,路西汀既沒有對這個結果透露出失望,別人也沒有從他的話語中聽出欣喜。就像是在推進一項客觀進程一樣,給出了一項最簡短的指令:
「這麼短時間內從王都趕過來很不易吧,現在先去休息吃飯,我們之後再去討論接下來繼續檢測什麼。」
聖堂來的醫師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