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透的水晶珠子跳躍滾動,沾了鮮血的絲線無聲飄落在地上。
那把木槌被她放在身邊,安靜地窩在女子堆疊的裙擺上。
雍殊對妹妹的行徑視若不見。只要不損壞他的物品,他一向不管予緹怎麼發瘋。
「父君將調查刺客之事交給雍衡了。」雍殊替她說出來這的原因。
予緹緊握被串珠繩索割傷的手指,對雍殊的態度感到不滿:「阿兄既然知道,難道不準備制止嗎?」
「你能讓父君收回成命?」
予緹語塞,她比雍殊更了解父君對雍衡的疼愛。
手指上的疼痛令她不甘:「我真想找人殺了他。」
這話令雍殊有些驚訝,予緹訕笑道:「說笑罷了。」
她尚不明白阿兄表現出來的兄友弟恭到底是狡猾的偽裝,還是他在周禮薰陶下的踐行。
也不管雍殊有沒有相信,她自顧自說著:「三哥哥現在得意忘形,領著一隊手下在城中橫衝直撞地搜查,順便抓捕那些與他有舊怨的人。聽說他還試圖搶走王姬的婢女,真是可笑,一個婢女怎麼可能牽扯進刺殺陰謀中,我猜是這個婢女長得還行。阿兄,你快點把這件事告訴父君,斷了雍衡和王姬之間的可能。」
見雍殊望過來,予緹以為他擔憂王姬,遂解釋道:「王姬沒有傷神,我觀她對雍衡並不在乎,她這種喜歡衡量利益的人,如果在意男人的喜愛,早就選擇你了。」
雍殊眼中閃過微不可見的厭惡,在這件事上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否認:「我與她並無關係。」
予緹卻不信。
府上的僕人告訴她,王姬抵達國都那日,阿兄在更衣時罕見地換了幾套,雖然不知他最後仍穿著舊衣的原因,但予緹將這個行為視為阿兄在乎王姬的表現。
自從聽聞周天子有一個女兒要嫁入雍國,予緹便深感是阿兄的機遇到來,她迫不及待地詢問他關於王姬的信息,阿兄只答不知。
唯獨在她問到是否認識王姬時,阿兄沒有作答。
沒有否認便是認識,既是認識便可做文章。她放出了王姬與雍殊熟識的關係,暗示他們會再續前緣。
予緹從不懷疑自己對這段關係的猜測,因為王姬初次聽聞這個傳聞時,神情羞澀地默認了。
「阿兄,你一定要得到王姬的支持。」予緹再次囑咐道。
雍殊出神地聽著她那些如何登上世子之位的謀算。
罷了,那些原也與他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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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瑤懨懨地靠著檐下的圓柱,院牆隔絕了她的視線,也讓她聽不見祁碩和王姬在說什麼。
萬里之外的穹頂黑雲密布,只有幾縷純白的雲霧漂浮於間隙中,但很快也被周圍的烏雲壓迫得消失。
她撫摸自己的眉眼,睫毛掃過指腹時泛起微微的癢。
擁有一副不錯的容貌,或許是她的幸運,但這副容貌與王姬相似,卻會給她帶來災禍。
回憶早晨的鬧劇,阿瑤仍覺得荒謬,以至於她笑出聲音。
但如果沒有祁碩及時制止雍衡,她還會覺得好笑和難以置信嗎?
阿瑤望著已經一片烏黑的天空,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份的卑微。
她將一切想得太簡單,身份的鴻溝伴隨權力的懸殊,讓所有不滿和反抗都顯得不自量力。
在其他人迎接王姬抵達雍國的宴席上,她作為婢女沒有資格參與到貴族之間,於是獨自尋了大殿的一角。
燭火未及的大殿角落裡,從門外進來的公子殊神情複雜地靠近她,他的聲音壓得低,顯得有些喑啞。
他稱呼她「薇姬」。
「你又計劃做什麼?」他接著問。
寒氣首先出現在腳底,以瞬間的速度傳到她的後背,然後是牙齒。
「我不是她。」她回道。
但男子身上的溫度卻在靠近,他的手指落在她的衣襟,阿瑤慌亂中捂緊領口,連同上面的手指也被用力壓下。
弓起的指節抵著她的手心,力道往外推動。
恰逢殿內的舞
蹈結束,雍君望向黑暗的角落,問:「殊兒因何不落座?」
緊張的呼吸聲中,他抽離了手,令人感到壓迫的身影隨之離去。
那次之後雍殊沒有再認錯人。
被成年男子的身影完全籠罩的恐懼在今天又一次出現。
雍衡登門,王姬遲遲不來,阿瑤安靜地守在一旁。
他打量起她,帶著對比與評估的目光從上到下來回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