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陰鬱多思,行事謹慎,如同陰溝中的老鼠,我在你面前隱藏本性,仿佛對一切未知都擁有期待。」祁碩撫摸身上佩劍的花紋,喃喃道,「其實都是偽裝,我害怕你會發現我的真面目,那時我沒有了現在的職位和生活,我已經不具備什麼了,我認為你會拋棄我。」
宣寅將他視為得意的弟子,將畢生所學與信奉的理念都傳授給他。他因恩師的看重而懷疑自己只能存於暗處的品格,又為自己不能遵循恩師遺志而愧疚。
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因此薇姬第一眼沒有看到他,她只喜歡一切燦爛光明的人。
「我已經選擇和你在一起。」阿瑤不解地說道,她能夠接受祁碩,說明她不會在意他的一些缺點。
祁碩在她疑惑的注視中頹敗地別開眼。
他應該怎麼和她說明?
阿瑤從來沒有認真觀察過自己的眼睛,這雙眼睛像是得到太陽的恩賜,她的瞳孔擁有和陽光一般的顏色,是剔透澄澈的寶石。
可是當祁碩靠近了,才知道太過乾淨的寶石會透著冰寒之感,寶石中只有空茫,他無法觸碰到阿瑤的情感。
她的選擇像是一種施捨,這會讓被她選中的人患得患失,並且以為自己需要付出更多才能得到她的心。
可是就像是無底洞,他總是無法在她眼中看到想要的愛意。
「你對我有男女之間的愛意嗎?」在欣喜過後,這個問題一直藏在他的心中。
從前他以為是身份的鴻溝令他無法靠近,可是在他消除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後,他仍然接近不了她真實的內心。
阿聽到他的問題微微一愣,隨後道:「這重要嗎?」
她不懂祁碩想要的情感,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她產生濃烈的感情。過去她擁有的東西太多,讓現在的一切都顯得不值錢。
祁碩瞭然地笑了笑。
他總想依靠外物尋找方法。
對於一個身份低下的女奴,她需要什麼?
金錢,地位的提高,不被限制的自由。
她雖失去了記憶,可過去十七年的奢靡生活已經養成了她的習慣,她沒有在意的東西了。
他忽然伸手拉住了阿瑤的手臂,如同在城外他阻止她離開時一樣,只是現在的力氣不如當時的重。
阿瑤心神一凜,下意識將未拔出的匕首揮舞向他,遲鈍的刀身停在祁碩黑色的袖口,他輕而易舉化解了她再次揮舞過來的匕首。
匕首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也是在這一刻,祁碩才發現昨天阿瑤的手下留情,她只在他身上留下淺薄的傷口,是他過于震驚她隨身藏著的匕首,一時不察才使得她脫身而去。
時隔一天他才發現了她的一絲柔情,可已經不重要了。
她的愛意難以得到,這麼多年他都不得其法,既然如此,將她留在自己身邊,能夠與她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便足夠了。
他實在卑劣,在無法消除的身份差距時,他與巫女合謀,將王姬的身份抹去,令她墜落塵土。現在他發現真情難得,便起了將人困在身邊的心思。
只要能圈禁明月,讓月光為他獨享,便是莫大的殊榮了。
阿瑤不知道祁碩的這些想法,只是見他仍然不放棄和她修復已經破碎的關係,她很抗拒,推搡之間還伴隨著她的些許恐懼。
她低估了祁碩的執著,因此戒心不足地出門與他見面。
原本不想要再見到他,可是阿瑤想起自己昨天刺入他胸膛的一刀,心中瀰漫了可惜的悲傷。
她
的心軟來得不合時宜,將她送入困境。
雍殊已經上了馬車,在車中他旁觀了阿瑤的掙扎。
他的臉上浮現和方才阿瑤一般的疑惑,他無法理解,為什麼其他人總能得到薇姬的心軟?
即使祁碩已經背叛了和她的約定,她依然願意出來見他,偶爾她在面對祁碩時,雍殊能察覺她的惻隱。可這種心軟是他從來沒有得到的,她對他苛刻,容不得他有一絲的紕漏。
他冷眼旁觀她的無措與憤怒,落在窗沿的手指緩緩收緊。
他知道祁碩沒有機會重新得到薇姬的選擇了。
阿瑤與祁碩之間的力量差距明顯,她的手腕宛若被藤蔓綁縛,無論她如何掙扎都無法擺脫,她不想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被人看了笑話,可是祁碩不管不顧,他想要讓她和他一起回去。
她的目光四下搜尋,在看到對面的那輛馬車時,眸光一亮,但下一瞬她便透過開啟的窗門知道了裡面的人是誰。
他的手指敲了敲車廂,發出幾聲嗒嗒的沉悶聲音,讓祁碩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雍殊側身望過來一眼,聲音溫和地問她:「你要上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