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渡有些茫然,「怎麼了?」
陸時晏今天穿的是灰色衛衣,比起他平日裡的打扮,這身穿搭顯得他柔和了些。清冷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到地上,把原就優越的輪廓描得模糊。
看上去比平常順眼。
陸時晏有些不自然,「今天是我第一次去歡樂谷,我很開心,謝謝你啊。」
俞渡一愣。
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兩人平日裡針鋒相對慣了,從陸時晏嘴裡聽見句謝謝,還真挺詭異的。
「……」俞渡說:「謝謝就不用了,總覺得不是什麼好話。怪折壽的。」
陸時晏:「………」
直到俞渡離開,他才沒好氣地笑了笑。眼睫垂下,在眼瞼灑下小片陰影,掩住那雙漂亮的跟貓似的瞳孔,看不出真正的情緒。
洗完澡,俞渡直接上了床,把自己攤成張餅。
終究是比不上他十七八歲的時候,那時候跑完三千米他還能和程遠他們出去玩賽車。
哪兒像現在,感覺是二十五歲的年齡,八十歲的身體。
可能是太累了,俞渡沒多久就徹底睡了過去。
他最近總這樣,睡得很快,然後就會做夢。
不應該叫做夢,說是回憶要更恰當點。
*
*
三年前新年過後沒幾天,俞渡還是回了北城。
俞明盛打電話給他,說是俞母去體檢時查出了子宮瘤,他要是不回家就永遠別回了,等著他和俞母去世了再回去。
俞渡雖然愛和俞父吵,但也知道孰輕孰重。
第二天天還沒亮便買機票回了北城。
因為回去得太匆忙,那天晚上他沒上線,和time說的時候都是第二天下午了。
time倒沒說什麼,只讓他好好陪俞母。
「俞渡,你等會兒看見你媽別說錯話,就說是小手術。」
俞父一夜之間像老了十來歲,自從俞母住院後,他兩鬢都長出了白髮。
他和俞母恩愛一輩子,看見自己愛人在病床上躺著,心裡難受得緊。
再加上在手術前並不知道腫瘤是良性還是惡性,那塊壓在胸口的石頭始終放不下。
「知道了。」俞渡起身,手搭在俞父的肩上,「爸,你昨晚在這兒守了一夜也累了,先去休息。」
俞父雖然也找了幾個護工幫忙照顧,家裡也有保姆,但他還是不放心,大多時候都是親力親為。
「休息什麼,公司那邊我還得看著。」俞明盛嘆了口氣,「你進去陪你媽吧。」
俞渡沉默了會兒,他並沒有勸俞父的資格。
俞母住的是北城最好的醫院,為俞母開刀的是全國赫赫有名的婦科醫生,這一切都是俞父花了大半心血經營公司得到的。
要是在俞母生病時,俞父也跟著倒下,最後得利的只會另有其人。
那要是再有下一次,現在他們所擁有也許會全部消失。
而俞渡也是因為俞明盛,擁有著很多別人沒有的東西。
「有事微信上說,高助還在外面等著。」俞父說。
他說話的時候低著頭看手機,所以俞渡很輕易地看見了他兩鬢的白髮和眉間的疲倦。
俞渡喉結微動,「嗯。」
進了病房,俞母正高高興興地和身邊的保姆聊著天,見俞渡進來,眼眶裡立馬蓄滿了淚,軟聲說:「俞崽,過來讓媽媽看看。」
那是俞渡第一次離家超過一年,和俞父理念不同,導致兩人在電話里大吵一架。
俞父斥責他高考時為什麼背著他們換了專業。
而俞渡反問他們為什麼三年後才知道他並沒有選擇他們給他選好的軟體工程。
小時候俞渡問過自己,俞父和俞母究竟愛不愛他。
得出的結果是肯定的,他們會為了爭俞渡作文寫的是我的父親還是我的母親而爭風吃醋。會因為俞渡一句想在家裡過生日,俞父便推了上百億的投資陪他。會因為俞渡喜歡車,就花上千萬買一輛接著一輛的豪車。
但要說多愛,俞渡又說不上來。
俞母被俞父保護得太好了,她只會做富太太,每天做的事就是和她在京城裡的好友們聊八卦、買包,或者參加各種各樣的宴會。她想工作了,就去俞父的身邊做他的助理。不想工作了,就回來繼續當她的富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