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三公子今早又要了一百兩銀子。」
「又?」玉無憂思忖道,「這是他第幾次要銀子了?」
「這個月第三次。」
「第三次?」
「而且,三少爺到現在也沒回來。我派去跟著的下人都被他甩開了。」
「我知道了。無虞不會亂花錢的,等他回來,我問問就是。」
「那好。」汪叔高興地笑了一下,又道:「那幾位客人今天下午出去玩了一陣,回來時帶了不少東西呢。」
「改天你專門帶他們出去玩玩,一定要盡到地主之誼。」玉無憂笑了笑,似乎有些疲憊。
汪叔繼續道:「藥房我今天已經整理完了,您要的我都找出來了,單獨放在一邊。管莊今天來交帳了,我已經點了一遍,但還要您過目。」
玉無憂點點頭,眼神已經有些散了,汪叔這才發現他狀態不對,忙道:「哎呦,我不該站在這兒跟您說的。您趕緊回屋吧,我給您泡壺茶來。」
玉無憂終於進了紫葳苑。皎潔的月光下,一樹凌霄花開得正艷,密密匝匝的藤蔓將樹幹纏得密不透風——實際上,那樹很早以前就死了。
玉無憂坐在涼亭里,盯著那一樹花看。剛才汪叔說了那麼多,他現在腦子裡卻一片空白。他累極了。忽然間,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這樹花的時候。
那時他大概只有七八歲。他娘快死了,幾個月前她還好好的,可一群商人吸乾了她的血。那些商人——誰知道是他們中的哪個畜生——把這一條巷子的姑娘都害死了。她們躺在床上呻吟著,身上長了菜花一樣的疣子,他娘也是其中一個。
在床上躺了幾個月後,她用麻布裹緊自己全身,像條肥大的蟬蛹。那天傍晚,她牽著自己穿過了半個婁京,敲響了玉府氣派的大門。
僕人從門縫裡警惕地打量著他們,娘低聲說了什麼,僕人驚異而懷疑地看了他們一眼,把他們帶進了一個仙境般的院子裡。紫葳灼灼如焰,室內亮如白晝,兩個神仙般的人物坐在大堂上,旁邊還坐著一個神仙似的少年。一個老婦站在少年身後,惡狠狠地瞪著他們。他娘把他推到前面,讓他喊爹。
他嚇壞了,像只鵪鶉似的站在那裡。那老婦大聲怒斥他們的無恥,哭訴老夫人家門不幸。那場面真是驚心動魄,直到那位仙女般的美婦請那位老婦離開,和藹地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娘。玉無憂後來才知道那是他爹的正妻莊氏,出自名門望族。
又過了一段時間,他知道了自己尷尬的身份。那時候他天天想跑回去,等他真跑出去,他才知道他娘把他送走後沒幾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