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那一天,汪叔在房間裡算帳。黃紙上的字像一隻只小蝌蚪在他眼前游來游去,無論這位忠於職守的僕人如何努力,也無法將這些符號讀進去。
這不怪他,而是府里最近的氛圍實在是愁雲慘澹,異乎尋常。雖說公主今天回了府,可汪叔瞅著她的臉色,大有風雨欲來之感。老管家憂心忡忡地坐在椅子上,伸著腦袋張望外頭烏壓壓的陰雲,他真沒想到,不到一刻鐘後,公主跟侯爺就出了事。
他趕到公主的芳汀園時,裡面的下人已經被莊夫人呵走了。院門口由老夫人的貼身丫鬟守著,看到汪叔,她簡直跟看到菩薩似的。
「汪叔,你快進去,出大事了!」
她說公主和侯爺打了起來,得虧珍眉跟老夫人報信,可是老夫人趕到時已經......說到這,她哭了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汪叔讓她在門口好好守著,趕緊進去了。
屋內滿目狼藉,花瓶碎了,椅子倒了,茶水點心潑在地上,放臉盆的架子也倒了,梳妝檯橫在床邊,桌角沾了些紅色的東西,床上面垂下一隻蒼白削瘦的手。汪叔心驚膽戰地抬起頭,看到莊夫人坐在床邊一把椅子上,她衣著整潔,表情卻疲憊空洞,她身後,安樂公主垂頭坐在軟榻上,頭髮有些凌亂,幾縷鮮血從她烏黑的秀髮中汩汩流出。
他僵住了,說不出話。莊夫人望向他,眼神中一片死寂。
「無憂受傷了,你不要動他。我現在要進宮一趟,你要看好這裡,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尤其是珍眉。」
汪叔懷著莫可名狀的恐懼和悲哀問:「夫人,玉家會沒事吧?」
莊夫人沒有回答。她走後,汪叔在原地站了許久。他既不敢去看躺在床上的侯爺,也不敢去看歪坐在,準確的說,被軟榻支撐著的公主。好一會,他才僵著步子出了屋,嚴嚴實實地關上房門,背靠那扇寂靜的門站著,直到夫人帶著國師回來。夫人讓他去院門口等著。許久,守在門口那個丫鬟終於忍不住恐懼,抽泣道:「夫人怎麼辦?她也是為了保護侯爺啊。」
汪叔這才突然醒悟,殺死公主的不是侯爺,而是莊夫人。
但後來,他看見公主還能行動,就明白公主沒有死。可是,她傷到了腦子,成了痴呆。那個丫鬟被夫人派去了鄉下,珍眉也被夫人以沒有及時阻攔的理由趕了出去,這都證明夫人確實動手了。
汪叔相信夫人不是故意的,任誰都能看出她平時有多喜愛公主殿下。她那樣做肯定是一時情急,所以公主傻了後,她才沒過多久就被愧疚壓倒了。臨死之前,她還囑託他一定不能說出真相,尤其不能讓玉無憂知道這一切。
這就是汪叔所說的全部。
可玉無憂對卞三秋說的,和他完全不同。
「是我害死了她。要不是我,她不會被逼到自盡的地步。」玉無憂失魂落魄道,「五年前,因為一個......外室,安樂跟我鬧得不可開交,甚至回了宮。雖然她最後不得不回來,可我們之間已經覆水難收。儘管如此,我還是抱著可笑的幻想,試圖跟她解釋清楚。但剛烈如她已經不願再受屈辱,所以她一劍刺中了我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