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下傳來一聲孩啼。孟琅驚道:「下面的人還活著?」
「還活著!可這棺材就是推不動,他娘的!」
孟琅走過去,雙手抓住棺材角就抬,剛包紮好的傷口立刻迸裂,鮮血汩汩流出。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繼續用勁,卻被突然衝出的巨屍推開。
巨屍抓住棺材,腿扎穩,一使勁,棺材顫顫地被抬起來。儘管他力大無窮,這棺材似乎還是太重了。一滴汗從巨屍脖子上滑落,他大吼一聲,手上青筋暴出,用力一掀,便將棺材整個掀翻!
只聽砰然一聲巨響,棺材滾倒在地,棺蓋斜出老遠,濺起一圈圈塵埃,疙瘩霧般罩住了眾人。廢墟再次崩塌,孟琅衝過去,扒開碎瓦,卻愣住了。
他看到了一段彎成兩半的脊樑。
是那個老婦。她跪在床上,手撐著地,一隻胳膊已經斷裂,骨頭戳出來,脊背前半截給砸斷了,卻頑強地連著皮肉,像傘一樣罩在一個孩童身上。那孩子抱著老婦的腿聲音嘶啞地哭叫著。
殷金山爬上來,看到這一幕心裡一揪,沉默了。孟琅小心地把孩子抱了出來,又把斷折的老婦抱出來,平放在一塊空地上。
眾人都沉默著。良久,殷金山沉痛地說:「去拿白布來。」
兩個小伙子將一塊木板墊在她身下,以防她的身體散了架。他們拿來一塊晾在河灘上的布蓋在她身上。那布很好,在月光下白閃閃的,好似初生嬰兒的皮膚。老人躺在那塊布里,也確實像一個襁褓中的孩子。
「可憐人,你為岑家留後了!你可以安心與老岑團聚了。」殷金山眼裡涌動著淚花,對旁人道,「把她抬去村西邊,找塊好地安葬了吧。」
孟琅望著那飄飄的白布遠去,心情很沉重。他這幾百年見慣了生死,可卻仍見不得生死。都說飛升了成神了就不應問凡塵,他卻是沒一日能做到的。他懷裡那孩子一直在哭,沒力氣了便像呼吸不過來似的一喘一喘。孟琅熟練地拍著他的背,殷金山望著他,說:「道長,讓我來吧。」
孟琅還沒開口,眾人已爭先恐後搶著要接孩子,唯恐辛勞了縣令。殷金山卻一舉手,說:「別跟我搶!岑家是因我遭罪的,該我抱這孩子!」
孟琅說:「還是我抱吧,我以前幹過這活,不生疏。」
殷金山有些尷尬,便不提這話了,轉而讓漢子們把棺材翻過來蓋上——那棺材實在臭氣熏天。沒想到巨屍自覺地往棺材前一站,又徒手把它翻過來了,還蓋上了棺木。眾人瞠目結舌地望著這一幕,都驚呆了。
殷金山留下幾個膽大的守棺,和孟琅回羅家了。其他人一路護送,到羅家門口,眾人正好碰上去而復返的殷傑生。殷金山看兒子折返,便知有事,謝過眾人後便拉著兒子去了自己屋。
孟琅沒回去,他跟著那群漢子出去,拉住其中一個問:「大哥,你知不知道那棺材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