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人有什麼區別?」
「他是鬼,這區別還不夠大嗎?」流星子頭疼地叫道,「景懿君,你能不能別再執迷不悟了。青煞不是普通的鬼,它現在聽你的沒準只是因為喪失了記憶,也沒準是因為跟著你能得到些好處,可一旦它恢復記憶,它邪惡的本性就會回來的。你知道什麼東西才能變成青煞,每頭青煞背後都是成千上萬的性命!」
「我知道,但至少目前,他不記得。至少目前,我們要跟他合作不是嗎!」
「合作?」流星子嗤笑一聲,「景懿君,這不是合作,是利用。」
孟琅一愣,便聽他說:「兩害相權取其輕,上仙們現在留著它是為了對付亡人山的青煞,可一旦亡人山的青煞死了,你覺得它還能活?咱們遲早都得殺了它,我勸你最好別跟它走太近。」
孟琅嗓子發緊,腦子嗡嗡直響。流星子的話在他的滿目光明里撕出了一道漆黑的口子,他之前從沒想過這種可能——即使阿塊幫他們殺了青煞,證明自己並非惡類,也依舊要死的可能。
幾乎瞬間,他就意識到這是最有可能的結局。他清楚羽化島對青煞根深蒂固的忌憚、恐懼以及厭惡,一千年過去了,羽化島對青煞的看法沒有絲毫改變,亡人山的青煞猶如一把烈火將這些敵意燒得更旺。正因如此他才必須偷偷摸摸地和阿塊展開調查。要讓羽化島上的人知道這事,就算三上仙也保不住他。
流星子盯著孟琅,瞧著他失魂落魄的臉,痛快地發現自己這一記重拳終於把景懿君打醒了。可同時他又覺得更加煩躁,孟琅的表情說明他有多麼在乎那青煞。流星子實在無法理解。
「嘿,」他擰著眉毛,苦心勸誡道,「我知道你這人心軟,喜歡干好事,可你得搞清楚,青煞跟咱們壓根不是一類。你可憐它們就好像可憐一群畜生,不,畜生也比它們好些,至少畜生不會那樣殘忍。別忘了,我們的師傅差點讓亡人山那頭青煞害死,至於這頭......」
流星子重重強調:「這頭青煞跟那頭也沒什麼區別!只是它失憶了,它暴虐的本性暫時收斂了,可再毒的蛇最開始也是顆人畜無害的卵!一旦它找回記憶,我保證它絕對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對你百依百順,景懿君,別玩帶孩子的遊戲了,這傢伙不是需要你保護的弱者。它是青煞,是世間最可怕、最邪惡的厲鬼!」
談話不歡而散。孟琅沒有想到流星子如此固執。他認識流星子已經很久了,關係也算得上親近,如果他連流星子的看法都無法改變,那麼就更不用說羽化島上的其他人了。而且,要是流星子對阿塊抱著這種看法的話,那沒準百川真人和月華仙子也是同樣的想法,即,利用阿塊殺死亡人山的青煞,然後再殺了他。
要是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們答應他的請求簡直再合理不過。孟琅望著手心裡的生死契,再一次感到了作繭自縛。他以為自己能救下阿塊,但很可能他把他推進了更深的深淵。這一次,他沒辦法再輕易抹掉生死契,他成了拴在阿塊脖子上的一根繩子,隨時都能把他勒死。
這念頭令他沮喪,疲憊隨之湧來,頃刻間淹沒了他,令他感到陣陣無力。從流星子房間到他房間短短几十步路,漫長得好像永無盡頭。他最終在門前停了下來,因為他得收拾好心情,想好怎麼面對阿塊。但阿塊沒給他時間,他一把拉開門,把他拽了進去。
「出什麼事了?」阿塊問,聲音乾脆。黑暗裡,他的目光沉重地壓在孟琅臉上。孟琅的遮掩是徒勞,他遲緩的腳步聲早就出賣了他,他沉重的呼吸聲也將他的心事暴露無遺。阿塊雖然看不見,但他知道的遠比別人能看到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