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他是仙鶴王的兒子。」吳律拿出仙鶴王后的畫像,說,「難道我要等著他投靠仙鶴王?反正台城已經破了,你還擔心什麼?再說,褚嚴初又不知道當路死了,我們大可假裝他還活著,跟仙鶴議和。」
「議和?」
「仙鶴王已經死了,難道仙鶴人還能再打下去?議和吧,趁他們還不知道當路死了,他們不會拒絕的。」
「萬一他們知道了呢?」
「他們不會知道。」吳律冷酷地說,「台城裡的仙鶴人都死了。」
後來的事情的確如吳律所料,仙鶴人完全被們在鼓裡,根本不知道當路已死。甚至,褚嚴初在幾次議和沒看見當路,又聽說他樣貌與自己相似後,竟以為連國對當路起了疑心。他自作聰明地派人假裝投誠,過來告密,說當路要做仙鶴的內應......這真是吳律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當然相信了那告密者的話。這下當路算是徹底坐實了叛國的罪名。至於他死亡的時間,那哪算什麼問題呢?有哪個士兵會想不開去告密?既然他們可以享受誅殺叛臣的榮光?連紀太尉都想分一杯羹,他早就對當路手中的權力虎視眈眈。
眾人皆知,叛臣當路,勾結仙鶴,意圖謀逆,幸被吳相與紀太尉誅殺,方未釀成大亂。
吳律把當路的頭顱獻給了連王,他在連國的威望達到了頂峰。正當他如日中天之時,這位大名鼎鼎的丞相卻突然隱退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除了那頭母狼。
「嗚,嗚嗷嗷——」
母狼守在洞口,低聲咆哮著,沾著泥土和鮮血的碧璽在它脖頸間晃動。吳律望著它,頭上還戴著那頂黃絹帽。他是一個人來的,手中沒有拿任何東西。
他信步朝前走去,母狼兇猛撲出,被他一腳踢飛。吳律走進山洞,那些小狼崽還不會爬行,挨挨擠擠地靠在一起。洞裡有一股惡臭,吳律厭惡地皺著眉,低聲道:「死了也這麼討厭。」
他向里走去,當路的屍體還在那,但已經有些不堪入目了。吳律打量了他一會,說:「本來,我是不必要這麼做的。你成不了鬼,就算成了鬼,你也永遠不可能找到我,就算你找到我,也不可能殺了我,不過,以防萬一......」
他用袖子纏住手,嫌棄地抓起當路的一條腿。
「我還是把你送遠些吧。你放心,那是個足夠你呆上一輩子的地方。」
他就那麼拖著那具魁梧而沉重的屍體離開了。屍體在路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路,母狼在地上哀鳴,眼中淚水湧出。它顫巍巍地爬起,一瘸一拐地跟著血痕走著,走著,可那血痕卻突然斷了,地上只留下幾點凝固的血塊。
接著,幾點冰涼的東西濺落草叢。母狼抬起頭,看到了灰濛濛的天空。
雨又開始下起,年復一年地下起。雨水沖刷淨了痕跡,母狼死去,小狼長大、繁衍、昌盛,時間過去,歲月過去,枯榮過去,生死過去,記憶與歷史也過去,興衰與隆替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