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轟
鳴聲響起,飛機駛離地面,沖向天際。
飛行平穩後,安靜的機艙里漸漸又響起了細微的交談聲。
身側,陸屹睢突然出聲。
他側目看她,刻意壓低的嗓音透出些微的啞:「國慶後,你們專業是不是就要進行野外實訓了?」
他突然聊起這種話題,葉羨涼倒也沒無視,不咸不淡的應了聲:「嗯。」
陸屹睢:「還是去羚山嗎?」
話音落下,葉羨涼嫣紅的唇張了張,話到嘴邊,想到他剛才那句話中的某個字,又莫名頓了頓。
眉梢輕挑了下,她下意識側目,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逼仄的座位間,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
陸屹睢喉間咽了咽,被她難辨情緒的視線看得莫名緊張,嗓音不受控地帶了點磕巴:「怎、怎麼了?」
「沒什麼。」葉羨涼扯了扯唇,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意味深長道,「只是『還』這個字……你怎麼知道我們系以前野外實訓是去的羚山?」
神情僵滯了一瞬,陸屹睢眼睫顫了顫,下意識避開她的目光,低聲說:「以前,聽說過。」
葉羨涼輕笑了聲:「倒是忘了,陸學長人緣好,交友廣泛,聽過這些倒也不奇怪。」
泠泠嗓音響在耳畔,她語調含著一絲笑意,陸屹睢卻莫名聽出了種陰陽怪氣的嘲諷。
他底氣不足地應:「……嗯。」
葉羨涼不緊不慢地繼續:「之前我生日你送了禮物,還有周顯豫的事也多虧你幫忙,我是不是該送點回禮?」
按理說她這麼講,陸屹睢應該覺得滿心歡喜,可實際上,聽了這話,他心裡卻沒由來的不安。
心中惴惴,他下意識抿唇道:「不用,你生日我本來就應該送你禮物,況且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還有周顯豫的事,也是我心甘情願,樂意為你做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看她,深邃眼眸里透出一絲忐忑,緊張地等待她的反應。
「話也不能這麼說。」葉羨涼懶懶往椅背一靠,眼神無波無瀾,慢條斯理啟唇,「正好國慶後就是野外實訓,不然我做個植物標本送給你?」
無端敏銳的直覺,讓陸屹睢有種莫名的慌,可她話里的意思又實在太過誘惑。
宛如迷失在沙漠已久的旅人,苦苦尋覓良久,終於在即將絕望之時,看見了綠洲。在沒有走近之前,即使害怕是海市蜃樓,卻還是免不了妄想一切都是真的,控制不住地緊攥著救命稻草一般的幻象。
漆黑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著她,他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裡帶著近乎將人溺斃的情意,薄唇翕動,嗓音喑啞:「真的?」
葉羨涼眉梢輕挑:「我騙你做什麼?」
四目相對,她不躲不避,神情似笑非笑,不疾不徐地續上:「蝴蝶壓花標本怎麼樣?」
陸屹睢喉間咽了咽,心裡的不安和歡愉交織在一起,拉扯著他的思緒,難以平靜。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強撐著應了聲:「好——」
一個字話音還未完全落下,驀地被打斷。
葉羨涼:「哦,這個好像不行。」
聲音突兀停下,陸屹睢驀地頓住,怔怔地看她。
葉羨涼唇角微勾,意味不明道:「差點忘了,你不喜歡這個。」
「我……」陸屹睢低聲啟唇,卻不知為什麼,下意識沒敢繼續。
葉羨涼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還是我記錯了,你沒有討厭蝴蝶?」
他仍舊不知道她說這些話是為什麼,只憑著本能,語調懇切:「不討厭,不管你送什麼,我都喜歡。」
「不對啊。」葉羨涼若有所思,故作疑惑,「你不是因為討厭蝴蝶,才在收到陳媛圓學姐送的蝴蝶壓花標本時和她分手的嗎?」
她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還是說,這只是你當初為了分手隨意找的藉口?」
死一般的沉寂無聲蔓延,陸屹睢神情僵滯,臉色驀地變得蒼白。
他指尖不受控地輕顫,又在下一刻,意識到這點時,凌厲修長的指骨無聲攥緊。
修剪的整齊的指甲掐進掌心,斑駁紅痕帶著鈍鈍的疼痛,從掌心蔓延開。
喉嚨仿佛被什麼哽住,他竭力壓下心中翻湧的莫名情緒,艱難擠出了一句:「我、我只是,對蝴蝶過敏。」
葉羨涼:「是嗎?那真是可惜了。」
她眼尾淌過嘲弄,慢條斯理地續上:「我還想著,等你收到這份標本,說不定能徹底從我生活里消失呢。」
三小時的時間一晃而過,飛機降落,幾人陸續離開座位。
走上廊橋,廖天霖她們幾步上前,走到葉羨涼身側。
兩個寢室,一前一後,慢慢悠悠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