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頭兒,」何頭兒笑道,「小鄧子我還不知道!他暗勁最足,一套板子下來,不打得筋折骨斷那還叫打?……來來來,坐下來點酒,我弟媳婦嫁來陪的好紹紅,嘗點兒!」
李頭兒嘆道:「我沒這福分嘍!大人還在堂上熬審,這會子叫提慕容家的人,正審慕容敬之呢!這傢伙說是教匪里的頭目,有審頭呢。」
「審他,提家人幹什麼?」
「說這傢伙也是個硬槓子,要是打夾都弄不下來,就得要敲山震虎了。」李頭兒說著,來到牢房前,喚一個牢子開門,道:「慕容家的都提出來,跟我走。仔細,鎖鏈都看好了!」
冰兒還在愣神兒,幾個牢子已經掌著燈來,開了門鎖,氣勢洶洶進來嚷道:「慕容家的都出來!」拎著人就往門外搡。冰兒被扔在散發著泥腥氣的地上,掙挫了兩下,被牢子揪著頭髮提起身,一行人跌跌撞撞如牛馬般被驅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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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上沒有想像中那麼燈火通明,燈光只能照見堂上一臉疲憊的知府錢恆。冰兒他們到時,慕容敬之已經受了大刑,腳踝紫腫發黑,俯伏在浸滿鮮血的石板地上氣息微微。錢恆見慕容敬之的家人都帶到了,換了一個坐姿,對堂下的慕容敬之道:「我也敬你是條漢子,但朝廷自有法度,你不招認同謀,我也無法向上交代。」他走下堂到慕容敬之身邊,微微俯身,柔和地說:「何必!你一死既然難逃,也不為家人想想麼?究竟他們給了你什麼好處?何苦受這個罪,求死不能?」
慕容敬之已經虛弱到難以抬頭,卻依然能清晰地聽見他的回話不卑不亢:「我只是……一介草民……大人要說我在幫,我……只好認了,可若說同謀……大人是要我亂攀咬麼?……」
錢恆氣得冷笑連連:「這麼說來,還是我屈打成招嘍?」一旁捕頭瞪眼道:「難道這麼多人認你也都認錯了?」
錢恆擺手止住捕頭的話:「你不要被他纏了進去!——慕容敬之,你看看後面來的是誰?」
慕容敬之肩膀一僵,已猜到七八分,過了一會兒聽他道:「大人若要害及無辜,豈不損大人清名?」
錢恆聽他這話,便知是他心裡動搖了,眉梢微微一挑,冷笑道:「與你多話無益!」轉頭叫人:「先杖他兒子,打明白了再問話。」
幾個行刑的差役上前解了慕容業的鐐銬,一腳踢在膝彎里,慕容業撲跪在地,一板子橫掃在他的背上,慕容業悶哼一聲,栽倒在地上,四個衙役兩個按肩兩個按腳壓定了慕容業,一人褪了他的中衣,慕容業臉「騰」地血紅,也只有咬牙切齒的份兒,耳邊傳來父親的聲音:「阿業!不要怕!」
慕容業悲從中來,回答道:「阿爺,我不怕!」話還未落,就化作一聲慘呼,只一竹板,就痛得十六歲的慕容業一頭冷汗,慕容業咬緊牙關,沒讓慘呼再發出來,渾身只是戰慄顫抖,二十板過,人痛難自製,已昏厥在地,臀腿上青紫連片腫得老高,傷重處血肉模糊。一桶涼水澆下來,慕容業悠悠醒轉,臉已經青白扭曲,手腳抽搐無法動彈。
身後慕容家諸人早已淚水漣漣,慕容敬之呼吸濁重,忍了又忍,忽聞堂上錢恆的聲音:「讓這小的先晾著,等傷處腫起來再打,痛上百倍。——把慕容敬之的娘子帶上來,先上拶子。」
「慢!」慕容敬之喉中發出嘶啞的聲音,錢恆早等他這一聲,擺手叫停,殷切地等他招供,慕容敬之咬牙再三,卻說不出話來。慕容夫人臉上卻是一笑,柔聲道:「我跟著你,從來沒有悔過,今兒也不會悔。」慕容敬之越發猶豫,錢恆臉色陰沉,略等了一會兒,揮手道:「上拶子!」
慕容夫人被拶得幾死復生,錢恆見她手指俱已青紫皮破,又叫加一百敲,慕容夫人宛轉在地,強自掙扎,卻不知這拶子若不掙扎還好,掙紮起來便有骨折的危險,只聞輕微的幾聲「卡啵」,行刑的知道指骨已折斷,忙鬆了刑具,慕容夫人一口氣上不來,昏死過去,錢恆著禁婆驗看了一下,知道沒有性命之憂,便隨意把人丟在堂上一邊。錢恆又看了看其他幾個,都是女孩子,抱作一團緊張得發抖。最大的慕容小雪也不過十三歲,二女兒慕容秋十歲,三女兒慕容晨只比冰兒大數月,剛過七歲生日,當年冰兒便是與她同哺。錢恆猶豫了一下,狠心道:「把最小的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