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對軍國大事沒什麼興趣,「哦」了一聲道:「你忙的你的,別操心我。自然有這些媳婦們伺候著。」「是。」乾隆道,「其實朕把張廣泗從西邊逮回來了,準備要在瀛台親訊。告訴皇額娘呢,是因為準備叫富察家老十往前線去。」
富察家老十就是傅恆,孝賢皇后的親弟弟,乾隆現在的股肱之臣,太后也見過數次,愛屋及烏,一直誇讚有加。乍一聽到這個消息,太后倒是一愣:「怎麼?他不是在軍機上麼?」
「是。不過張廣泗辜恩負義,只怕朕親訊後就要拿他開刀。訥親……平素瞧著倒是方正介直的人,沒成想到金川後碌碌無為,先還和張廣泗鬧意見,後來唯唯諾諾,不知什麼原因,只怕還做了張廣泗的跟班,等審過張廣泗,朕也要叫他從實回話。如今朕瞧著朝堂上,能忠心踏實做事、又有能耐的,怕也只有傅恆,雖然打仗是極苦的事,但為國家,朕也要歷練人才。」
太后嘆息一聲,又問道:「金川這麼難打,保不齊……」下面的話有點不合時宜,太后見機沒有再說。乾隆卻不顧忌,道:「兵家勝負是常事,朕要正法張廣泗,也是因為他不遵朕的調度,自己又沒有辦法,游移兩可。獲得點小勝,就寫摺子來吹噓,仗又總是打不完,只怕有玩兵養寇的意思。」說著,他的眼神已經變得有些陰沉,又說:「傅恆若是盡心打仗,不論勝負,朕總不會怪罪他;但若也學了張廣泗、訥親的樣子,朕殺他也不會手軟。」
聽得乾隆又有要殺人的意思,太后不由念佛:「阿彌陀佛!張廣泗我聽先帝爺也說過,以前你也誇他利索,如今犯了再大的事,難道就沒有可恕的道理?」乾隆道:「額娘,對他心存仁厚,就是對金川喪了命的成千上萬八旗子弟的不仁厚!」太后無話,只道:「總是傅恆要盡力保全罷?」
乾隆稱是,又扯到別的開心的事情上,又陪著太后進了晚膳。膳後,敬事房的太監捧來綠頭膳牌——晚上哪位嬪妃侍寢,通常就是皇帝翻一翻牌子,那位當值的妃嬪就到養心殿燕禧堂等候。乾隆看看那一字排開的綠頭牌,著意找了令嬪魏佳氏的一塊翻了過來。
令嬪臉又是一紅。
作者有話要說:呼,第一段其實出自乾隆的一段上諭,翻譯改編比自己YY更麻煩啊!乾隆有時深情,有時又顯得挺無情的。
這章寫政治多些。我們的女主角只好打打醬油了。寫作枝蔓得厲害,各位看官多包涵。
☆、敗軍將剛愎自用
此回去西苑,乾隆倒是帶上了冰兒,依然叫住在自己身邊,不過尋常相互也遇不著。中秋前,西苑有騎射、狩獵的活動。這日,冰兒從太后那裡請安回來,恰好看見四執庫的太監捧著乾隆御用的行裝騎服來供皇帝挑選,尋思著乾隆這會兒或許有空,自己也不必總是望門磕頭,不如當面請個安。
通報是乾隆面前當差的太監張玉柱,素知冰兒不得聖眷,只是淡淡地應了,回話亦回了半天,才匆匆趕出來,臉上帶了些諂媚:「公主,萬歲爺心情不錯,正在迎薰亭寫字兒呢。您慢慢走。」冰兒進宮這段,最恨見一些太監的嘴臉,也沒有好臉色地乜了張玉柱一眼,一句話都沒有搭,進到皇帝所居的瀛台,被太監領到皇帝正在品茶讀書的迎薰亭,迎薰亭背山面水,景色秀麗,恰好又是仲秋,天朗氣清的好時候。冰兒不覺精神為之一爽,見乾隆身著淺湖色菊竹暗紋常服,戴一頂隨常的珠繡小冠,正在鋪開的台子上執筆作書,聽得冰兒的請安聲,回頭瞧瞧,邊繼續寫字,邊道:「今兒在這裡請安,倒是少有。山水相依,頗得靈韻。你來。」
冰兒走到近前,乾隆指著自己寫的東西道:「你念念。」
冰兒一看,大部分字還認得,就是連起來不知道在講什麼。
「驚時序之代謝兮,屆十旬而迅如。睹新昌而增慟兮,陳舊物而憶初。亦有時而暫弭兮,旋觸緒而欷歔。信人生之如夢兮,了萬世之皆虛。嗚呼!悲莫悲兮生別離,失內位兮孰予隨?入椒房兮闐寂,披鳳幄兮空垂。春風秋月兮盡於此,夏日冬夜兮知復何時?」(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