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郎中不知她的身份,在外面急急點頭道:「女先生處置得好極了!我先慌了神,這會子想起來,確實應該這樣用藥,保著根本,將來不愁不再生育。」
冰兒微微一笑,抬抬下巴命丫鬟嬤嬤們煎藥處置去了,那個郎中在屏風外窸窸窣窣,大約也跟著一道煎藥去了,身邊只留了兩個薩楚日勒派來、命令寸步不許離開的大丫鬟。冰兒目視著含著參片已經漸漸不再出虛汗的烏珠穆沁,問道:「你家在哪裡?」
烏珠穆沁不知她何由問這個,因著自己也虛弱,喘喘氣並沒有回答。冰兒帶著笑,也帶著處置棘手事情時特有的冷意:「總是準噶爾那裡吧?我聽阿睦爾撒納說過,天山南北,土地肥沃,風景秀麗宜人。可惜刀兵一開,血光四起,美麗的福地變成地獄。你呢?遇到了什麼?千里迢迢來到這裡?你那隻鴿子,又要千里迢迢飛回到哪裡去?」
烏珠穆沁的瞳仁霎時縮緊,赤紅的臉頰也有些發白,胸口裡「呼哧呼哧」的喘息鳴音轟然作響,幾乎要從枕頭上抬起頭來。冰兒好整以暇望著她,伸手輕輕按在她的胸口上,烏珠穆沁似乎也平靜了下來,點點頭獰笑道:「你果然是個人物,怪不得汗王心裡一直忘不掉你,還不許我動你……」她喘了喘:「我的家在阿爾泰山腳下的喀納斯,湖泊像碧玉一樣綠,群山像仙女一樣美,牛羊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我千里迢迢來到這裡,以為這裡有什麼好的,結果,都不如我們的小村落……阿爾泰山為什麼要駐紮那麼多兵馬?為什麼要搶我們的牛羊和糧食?為什麼要奸_淫我們的姐妹?為什麼要屠殺我們的兄弟?我們的汗王、台吉們再不好,他們是我們的血脈,我們是同一個先祖,同是厄魯特自由的生民,同是佛祖保佑的虔誠信徒,你們為什麼要搶占我們的地方?……」她的笑容帶著咬牙切齒的惡毒,聲音也帶了尖銳:「我才不要生薩楚日勒的孩子!我的大兒子十五歲就死在了阿爾泰山的疆場上,是你們的八旗兵殺的!今兒你殺了我才好,我的魂魄要回到喀納斯——我的家鄉,和雄鷹一起在天空翱翔,看你們的八旗軍被我們打出家園,再也不敢來進犯!」
冰兒的臉色有些發白,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見烏珠穆沁喘息得漸漸說不動話了,才輕聲道:「各為其主,我不怪你,但是我不能不防備你、處置你。放心,一會兒用了我的藥,你決不會死的。這幾天你好好將養身子,過些日子,會有人來帶你走。我只敢說一句:識時務者為俊傑,出了這個門,誰也幫不了你。你妥善保重吧。」
她站起身,恰巧屋子裡的小自鳴鐘「噹噹當」連打了十二聲,竟不覺已經這麼晚了!冰兒有些瞠然地望望了屋子四下,看見薩楚日勒派來的兩個大丫鬟臉上是驚懼萬分的神色,便回頭對她們說:「剛才都聽到了?」
兩個丫鬟十分機靈,跪下直搖頭:「奴婢耳朵不好,腦子也不好。不知道剛才說了什麼!」
冰兒覺得自己已經無力和她們做戲,咬咬牙齒冷笑道:「你們不必跟我弄鬼。我敢當你們面說,就不怕有人知道。你們是王爺的心腹,正是要叫王爺知道這裡的情況,若是誤了,誤的是王爺的大事!你們可知道?」
兩個丫鬟面面相覷,不知道她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冰兒無奈擺擺手道:「忠人之事吧。一是看好烏姨娘,不許出任何事情;二是稟知王爺,但法不傳六耳。明白?」兩人這才明白冰兒不是故意諷刺說反話,碰頭如搗蒜般。
作者有話要說:
☆、最無奈揮淚棄卒
薩楚日勒霎時如被一盆冰水澆了頭一般,傻在那裡話都說不出來,許久才道:「叫管家過來。」
管家是他的心腹,這些勾結事情也都是這位管家拉線搭橋,管家聽了薩楚日勒的陳述,亦不由地倒抽涼氣,思忖了半響才道:「王爺,壯士斷腕!烏姨娘不能留了!」
薩楚日勒是真捨不得,嘬牙花子半天開不了口答應,管家道:「王爺!這不是猶豫的時候!她不死,萬一交代出青滾札布台吉和阿汗王來,我們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楚!」